羽青鸾面无表情地坐在那,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掩在袖子下的手握拳,松开,又握拳,“让亲随军把裴曦出去打顿板子”和“他现在有点用,暂时放过他”两个念头在脑海中交战,最后以毋需理会而结束。
天子问裴三郎,“天鸾剑和十二把门郎剑锻造得如何了?”
裴三郎回禀道:“已经锻造成形,不日即可铸成。”
天子问:“天赐神炭,再造三百把剑,需多久时日?”
裴三郎发现天子的神情很不善,一副他要是有半点没答好就要削他的样子,毕恭毕敬地回道:“如果仍然以锻剑之法锻打,每把剑需时三月。有天赐神炭,便可将天神石炼化成……铁水,再以铸铜器的方法铸成剑胚,再反复折叠锻打。”
天子、长公主、三公都敏捷地捕捉到一个字——铁。
几人都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裴三郎,谁都没有提一个铁字。
天子说:“三百把剑,朕要在公侯们进京时见到。”
裴三郎恭敬地应下。他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几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终究是没敢问天子要采煤权。
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不仅没逃过在场这些老狐狸的眼睛,连坐在他对面的那只小狐狸的眼睛都没逃过。
天子打发走殿中的其他人,只留下长公主,才问裴三郎,“你刚才想说什么?”
羽青鸾发现,裴怂怂又哆嗦上了,显然跟以前一样,知道些什么不凡的东西,想谋划点什么,又心有顾虑,忍不住害怕。有贼心,说他胆小,偏偏敢干,造出不少新物什藏在庄园里。她不轻不重地说了句:“欺君之罪,诛。”叫你刚才盯着无礼!
裴三郎吓了一跳,心说:卧槽,这狗萝莉,几个意思?
他朝羽青鸾望去,就见狗萝莉的表情说有多正经就有多正经,但眼睛里杀气腾腾,存心下绊子。
他的内心天人交战。一边是煤矿,煤矿啊!通常来说,煤矿不仅产煤,还有大量的伴生物,例如沥青、石油等等。还有天燃气和瓦斯,早年挖煤没有那么先进的监测仪器,挖到天燃气和瓦斯,经常会造成惨重的矿难事故,他上辈子上小学的时候看过拍的讲矿难和采煤的电视电影,那比塌矿还要可怕。
矿工的工资很高,但……高危。可有煤矿可以做很多事。
不过,问天子要采煤权,比开采煤矿遇到的各种危险都要危险。煤什么的,算了吧,弄点铸剑的就成了。
于是,他深深地沉默了。
天子看了眼自家女儿:你把人吓着了。
长公主:“……”他胆子小,关我什么事。
天子现在基本上已经摸透裴三郎的那点心思,不外乎就是知道煤矿里有什么东西,看上了,又怕招他忌惮惹来杀身之祸。他说道:“煤矿里产出来的东西,你我二八分成,如何?”说完就看到裴三郎的眼睛亮了,紧跟着裴三郎又诚惶诚恐地俯地跪下。
裴三郎是真给吓到了,以头叩地,一动也不动敢。他心想:“这是对我起杀心了吧?”历史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呀。下一刻该翻脸了吧?
一步错,步步错,早知道就不进城报讯了。可如果他不来,地震塌成这样,京城将会死伤惨重,天子家会完蛋,他家也会跟着完蛋。他得罪了那么多公侯,没了天子保护,会死得相当凄惨。
天子对裴曦说,“太内司下设神炭司,你担任司掌。朕准你留二成,但你要让神炭担得起天赐神物之名,要让天凤山祖庙塌陷与它相比都不值一提。”
裴三郎脑子是懵的,他呆滞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说:“遵命。”顿了下,又说:“天赐神物,人力取之,总是不易。”
天子问:“何意?”
裴三郎说:“危险重重。”瓦斯泄露、塌矿,那都不是闹着玩的。上辈子那么发达的生产力,那也是说塌矿就塌矿。这个世界,连木头架子都难搭,就算是煤矿已经被地震震成了露天开采,也难免会有危险。
他说道:“琥珀只是其中的伴生物之一,还会有别的,有无色无味的毒气,地下还会渗水。”
他对采矿的了解仅限于看过的几集电视剧,至今记得的就只剩下几个镜头。一个是瓦斯泄露,报警器响,工人们仓皇逃命,还有就是塌矿了,矿工被埋在下面了……再就是讲煤矿下杀人骗保案的片子,以及化学课上,化学老师顺嘴提了两句。他知道沥青,那还是因为菜市场杀鸡鸭鹅去那很难拔的毛根都是用沥青,猪脚去毛,也是用那个。早年还有沥青石子路,夏天太晒曝晒,沥青被晒化渗到表面,走在上面,又粘又滑。
煤矿很富,开采煤矿真的很危险。
天子问:“开采之利有多大?”他的目光锐利如电,神情严肃,说:“朕要听实话。”
裴三郎想了想,说出句:“利在千秋。”
天子点点头,说:“那便放手去办。”他当即让人去把刻诏义公召来,拟诏,在太内司下设神炭司,任裴曦为司掌,神炭司的事情不必通过太内司,由裴曦直接向他汇禀。至于裴曦这个司掌要干些什么事,他一概没提。
神炭司没有披甲人护卫,神凤山和天神谷仍由亲随军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