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把弩交给司马,令司马府召集工匠,再加以改进。裴三郎不满八岁,他用的弓是最小号的牛角弓,拉力有限,如果换成披甲人使用的大弓,或者改成更大的弓、更长的箭,不难想象出能射出的距离和杀伤力有多大。
裴三郎母子进宫的时候,一个是身受重伤被抬进来的,一个是吓得浑身发软被抱进来的,只有自己,连点行李都没带,裴三郎装铜钱金子的荷包和腰上别的小铜刀都让宫门口的披甲人搜走了。
母子二人出宫的时候,除了这阵子他们穿戴过的衣服饰品还有四千三百两金子。
三百两金子是裴三郎的,其中二百两是因为裴三郎造出了臂弓,天子赏给他的,还有一百两则是因为挨了打,长公主给他的安抚金。
他老娘就很牛披了,因为当街被追杀……啊,不对,是不惜以身犯险拆穿暗甲人、太庶府、太卫府和公侯勾结的阴谋,天子亲赐嘉奖,封她为镇国夫人,还赏她一千两金子。更牛披的就是,他哥袭爵缺金子,他娘愁钱,皇后娘娘自掏腰包,帮她娘把这三千两全贴补上,还让天子赐她娘一座镇国夫人府,就在公侯大街上。
公侯大街,世代公侯之家才能住的,住在那里的,不是皇子、庶皇子的后代就是长公主、公主们的后代。
他娘跟皇后到底是怎样的交情!
裴三郎感觉自己有限的智慧已经思考不出来,他不敢去想自己的老爹和天子的头上是不是各有一片青青大草原,唯有跟着他娘感激涕零地叩谢皇后大恩。
他们叩谢了皇后,来到天凰宫门口,护送他们离开的披甲人已经就位。
足有百人队伍的披甲人,由一位亲随军百夫长领队。
那百夫长叫井康,是天子派来保护他的。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还确认了遍,千真万确就是来保护他日常出行的。
他忽然觉得,他造弩是不是惹出大事来了?
他都已经无诏不能离京,也不差再有一百个亲随军跟着,换个角度想,不仅威风,安保还升级了。
天子和皇后又是给金子,又是赐宅子,还派披甲人保护,这是明显看到价值划拉到自己手里捏着要重用,就应该还好吧?至于会不会掉马甲这种事,大不了到时候把自己往天神投胎上面掰。
裴三郎有点忐忑,又没有更好的办法,跟藏拙受穷、跪地吃土、被人随意一脚踹死相比,他选择活得更有价值和尊严,至少他现在能值天子派一百个亲随军保护。
裴三郎很快做完自我心理疏导,又恢复了平常心。
都在内城,皇宫距离他家不是很远,没多久就回到镇武侯府大门口。
他的马车在门口停下,门仆飞奔入内禀报,然后匆匆迎出来的不是管家和他的武课师傅他们,而是他的世子嫡亲大哥。
那场面嘛,就是一时间,互相都有点傻眼。
他没想到他大哥会在这里。
他大哥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亲随军护送他们回来。
裴三郎下车,到他大哥跟前,正准备按照礼法跪下去叩头行大礼就被他哥一把扶住免了他的礼,然后镇国夫人又免了世子的礼,一家三口进屋说话。
裴三郎迈进门,便吩咐管家,“在后院给亲随军安排住处,他们的吃住花销算到我这里。”亲随军是天子的,不用他开工资,但人家来保护他,总不能让亲随军还回家吃自己住自己吧。
镇武侯世子的步子一顿,忍住回头的冲动,待进到正堂,刚想开口问话,就见到有亲随军抬着箱子进来,那箱子上面还有没启封的封泥,印着:“太内司库金五百两”。
八口装有五百两金子的箱子抬进来后,又抱进来三口装有一百两金子的箱子。
一家三口等东西都抬进来,仆人们都撤了下去,才互相问怎么回事。
镇国夫人问世子怎么来了。
世子说,听到她被当街刺杀成重伤,三百战奴全部战死的消息,他爹不能离开封地进京,就让他带了三十个披甲人、二百战奴和家里所有的金子日夜兼程地赶来了。姜二郎来过一次府上,告诉他,他们母子有皇后娘娘照拂,一切都好,请他稍安勿燥,近日京中颇乱,还是安心留在府里的好。
裴三郎憋了好久,终于能问了:“娘,皇后娘娘为什么会把你安顿在她的宫里养伤?又为什么会送三千两金子给你让大哥袭爵?”
镇武侯世子:“……”能袭爵了?有金子了?皇后娘娘赏给娘的的?
他原本都以为这辈子凑不齐袭爵的金子了。三郎能挣,还愿意照拂兄弟们,父亲进京又带回一千多两子金子,又让他看到些希望,以为至少还要等上些年,没想到竟然……今年就能袭爵了?
镇国夫人不能说她跟皇后有一起抓战俘野人卖成奴隶的交情,只含糊地说了句:“当年我曾追随过皇后,至于这三千两金子……既是皇后娘娘体恤,也是因为你那……臂弓。”她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她说:“皇后娘娘让大郎袭爵,我和你们父亲进京住进镇国夫人府。”裴昶袭爵,继承爵位和封地,他们两口子就是老侯爷和老侯夫人了,品级仍在,仍住侯府,老侯爷无诏仍旧不能擅自进京。
天子和皇后赐下镇国夫人府,让他们搬出去住,那只有一个原因,三郎年幼,还需要父母照顾,自然要跟着他们一起搬过去,由此将三郎以及他造出来的那些物什跟镇武侯府彻底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