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武侯从接过自己带来的披甲人手里的马,翻身上马,就见天子的手背冻得通红,翻身下马,从怀里取出一副崭新的露指的外面是皮里面是毛的羊皮手套。他说道:“主上,此为手套,能护手保暖。”
天子伸出手,镇武侯给他把手套戴上,然后两人绕着校场连跑两圈,天子跑出一身汗,马速慢下来,他连声赞道:“甚好,甚好。”马鞍和手套都好,冬日里迎着寒风暖阳疾行奔跑,畅快!他问镇武侯:“你这些物什从何而来?”朝城那穷乡僻壤的,即使有奇人异士也多往京里来了,哪会往他这个出了名的贫穷的镇武侯那去。
镇武侯说:“我那嫡三子,今岁秋天满的七岁,我便给了他二百战奴百亩土地和二百两金子。他撇下我这老父亲就自己去了庄园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天子忍俊不禁,问:“七岁?要立门户了?”他笑道:“比你有出息。莫非是有奇人异士看他敢拼敢为认为他有前程,投效于他了?”
镇武侯说:“庄园里穷,除了几间破茅屋就只有十几个庄奴,即使有奇人异士也看不上他。他是想骑马,没人管着,就自己坐到了马背上,又嫌马背咯屁股又怕坐不稳,就想出做马鞍的主意来。他一个七岁娃,想一出是一出,花起铜钱金子来那是没个定数,买工匠买牛羊皮就开造,造了整整一个多月,弄出来了,学会骑马后就来找我炫耀。这等好物什,他一个当儿子的拿到我这当父亲的跟前炫耀……”
天子用马鞭指着镇武侯,说:“你啊,抢儿子的东西。那这手套……”
镇武侯说:“三郎嫌冷手,想着身上冷能穿衣服,手也可以,就想出来这物什。自他造出马鞍,我赠了他金子,他尝到甜头,便整日琢磨起造新物什。”
天子说:“此物不错。”他又摸摸马鞍上镶的金边,再看向这以贫穷出了名的镇武侯:这是真舍得下血本。
镇武侯收起感慨,说:“主上,您是知道我是穷出了名的。这马鞍又是我家三郎想出来的我抢来的,可否让我两分利。”
让利?天子看向镇武侯,问:“此话怎讲?”
镇武侯便告诉天子这马鞍出现,与其让它诸侯争相仿造赚取利润迅速武装起马匹,不如由天子指给他一人造卖,先从各路诸侯那里大赚一笔,让马鞍之利归于天子私库。
天子略作思量,点头,说:“准了。”
镇武侯谢过天子,抱拳,说:“我还有一物,需要私下进献。此物亦是新造,昨夜我回府后方得,未曾试用过。”
他说得非常神秘,那样子让天子莫名想起当年镇武侯鬼鬼祟祟地揣着条虎鞭来找他。
天子指指镇武侯,打马回去。他领着镇武侯出了校场,让长随把嫡长公主送到皇后那去,领着镇武侯去了自己的宫室。
镇武侯身后的四个披甲人捧着四口箱子进屋,放下,退出去。
镇武侯看向周围的随侍。
天子挥手让他们退下。
镇武侯这才打开箱子,说:“我到圣京那日,朝武侯世子欺负我儿,我一怒之下挥剑斩了他的头冠。我那小儿子见他的头发都被削去,又从我这得知若是衣冠不整不能觐见天子,怕被人找我麻烦,就想出了这物什。”他打开箱子,先散了自己的发冠和头发,然后将假发冠戴在头顶,扎进冠戴。
天子神阴恻恻地看着镇武侯,说:“跪下。”
镇武侯俯身跪下。
天子盯着跪地的镇武侯的头顶,伸手拨了拨头冠,发现头冠戴得挺稳。他又摸摸上面的假发,跟真头发一模一样,他把摸过头发的手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还有发油味儿。
天子仔仔细细地来回打量镇武侯头上的发冠,又再看向箱子里的,说:“起来吧。”他看着镇武侯,突然笑了,说:“若再有新鲜物什,不妨呈来。”说完,摘下手套,觉得手冷,又戴了回去,说:“手套甚好,着内务司……”略微顿了下,把“置办”二字改成了:“着内务司购置。”他说完,把另外三口箱子扣上,然后看着还戴着冠帽的镇武侯:头顶有发髻能束观的就这么两顶,你是打算把这一顶戴回去吗?
镇武侯赶紧把头顶上的帽子摘下来,放回箱子里。
天子“咣”地一声盖上了箱子盖,收下了镇武侯的礼。
镇武侯从宫里见完天子回府,手上带着天子亲笔所写的诏书,身后还跟着内务司的人。他不仅马鞍生意稳了,还给裴三郎接下了一笔皇家内供的手套生意。
第29章
镇武侯带着内务司的人回到府上时,裴三郎正带着围脖、手套、袜子、新靴子在对面陈武侯家送温暖。
冬天冷,一场感冒就可能要了性命,洗热水澡更是费水费柴火,自入秋变冷之后就极少有人会洗澡,臭脚更是无可避免的事。穿靴子不穿袜子,靴子一穿好几个月,想不臭脚是不可能的。
镇武侯借了陈武侯的医匠,对于裴三郎装病的事并没有瞒着陈武侯,第二天登门道谢时就已经如实相告。
陈武侯私下都得感慨句,镇武侯好歹也是天子近随出身,朝武侯府是欺人太甚。朝武侯世子,一个侯世子堵住道不让一位侯爵回府,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他不占理。
大家都是军功晋升,朝武侯封侯的那一战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他收拾得干净没留首尾让人抓不着把柄,再加上身后有父兄依靠,而镇武侯没根没基,当年的天子还只是太子,正跟众多庶皇子斗得焦头烂额哪顾得上镇武侯这点事,镇武侯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