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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惯例,士子在集望亮相时,要么吟诵自己的得意之作,要么洋洋洒洒大谈时局。
可岑嘉树却未发一言,只抱琴奏了首不被人熟知的曲子,这本身就很耐人寻味了。
当他说出弹的是《雅言抒怀》时,李凤鸣总算明白太子为何对他冷淡,而恒王又为何对他异样热切。
当世各国储君所受的教育,与寻常皇嗣多少都会有点区别。
所以恒王大概不知道,《雅言抒怀》这曲子,是夏国首任女帝姬雅言亲谱,在她登基祭祖时用做太庙八侑舞的伴音。
泰王叔当日所言半点没错,那就是古朴的庙堂之音。
李凤鸣放眼遥望池中花叶婀娜摇曳,笑音里有几分感慨。
“《雅言抒怀》那曲子,是夏国首任女帝姬雅言对天地、先祖及臣民庄严宣告:自姬雅言起,夏国将进入一个男女等同的全新时代。”
而岑嘉树,一个会弹《雅言抒怀》的齐国士子,比当众妄言“该让公主也参与议政”的侯允还需严防——
至少对太子来说是这样的。
“他既连四百多年前的《雅言抒怀》都烂熟于心,显然对夏国史下过很深的功夫,绝非一两年之功。”李凤鸣觉得,齐国这局面越来越有意思了。
岑嘉树出身于即将没落的赐爵之家,想要接触并深度研习别国国史,绝没有一国储君那样便利的条件。
若不是有心推动齐国也仿效夏制行“男女等同”的国策,怎么会费时费力钻研到姬雅言那么古远的时代去?
“我觉得,岑嘉树大约也有推动改制之念。但侯允那番鲁莽妄言引得全场哗然,在场民众以质疑和反对居多。他见势不妙,立刻改弹《雅言抒怀》,既避免了继续犯众怒,又向知音人传达了自己的志向取舍。”
李凤鸣抬起手,指尖在自己下颌来回滑动,笑弯了眉眼。
“临乱不惊,却步调坚定,这真是个极好的谋士,可遇不可求啊。”
萧明彻冷眼乜她:“既如此看好他,为何又觉得他到不了殿前对答那一步?”
“太子会在比文或策论时就筛掉他。”李凤鸣一锤定音。
“理由?”
“若要推动改制,对你父皇来说是一件可以从长计议的事,有余地;但若当真改制,利益首先受损的就是太子。那意味着他的储君大位周围,不但有恒王、有你,还会多出几个公主。”
李凤鸣心有戚戚焉,发出一声喟叹。
“储君之位有多难坐稳,那是谁坐谁知道。萧明宣不是蠢货,他定会堵死岑嘉树出仕的路,将风险掐死在萌芽状态。”
她将所有事都掰开揉碎,萧明彻自然理解了所有玄机。
“即便如此,他也未必愿意投效于我。毕竟,恒王兄那日的言行明显有亲近示好之意。”
“恒王根本就稀里糊涂的。他多半是看着太子对岑嘉树冷淡下来,就想试试能不能趁机捡个漏。恒王府背后有太多守旧势力盘根错节,岑嘉树若选择投效他,而不选你,那也算不得个真正眼明心亮的人才。”
李凤鸣转身面向萧明彻,苦口婆心。
“可你要人家在你和恒王之间选,总得先做点什么,让他知道你愿意为他敞开府门,不是吗?”
萧明彻抬眼望天,小孩儿赌气似的:“可我并没有很想让他选。”
让岑嘉树入淮王府,然后淮王殿下看着淮王妃一天为他作一首诗?呵呵。
李凤鸣看出他在说气话,便歪头笑觑他,柔声哄道:“乖点,信我有糖吃。”
萧明彻垂眸睨她,摊开手掌冷哼:“别空口说白话。糖呢?”
李凤鸣想了想,抬手以指腹在自己唇上按了按,再印上他的掌心:“给。”
见他呆怔,她还嚣张地踮起脚拍拍他头顶,哄小猫小狗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