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鸣坐在床沿,双手反撑在后,暂时忘记了先前那份淡淡的尴尬,讶异地盯着萧明彻的背影。
他没应声,去靠墙的雕花五斗柜取了什么东西,回身过来就瞧见她歪着头打量自己。
他面上倒没什么表情。大步走到过来站定,垂首俯视着她。
“今夜,多谢你替我解围。”他的语调并无太大起伏,但音色却有几许莫名喑哑。
李凤鸣仰面端详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口中笑答:“能得殿下这句谢,真是意外之喜。本以为殿下并不领我这份人情。”
“方才为了帮我,你赔上了自己的退路。你可清楚?”萧明彻问。
李凤鸣感到不可思议,忍不住轻笑出声。
方才她于厅中为萧明彻解围,在旁人眼中的事实就是“她上赶着讨好新婚夫婿,为此不惜跌了母国颜面”。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魏国那头不会因此立刻发难,但也绝不会忘了记她一笔。
若是个寻常的和亲公主,倘使将来与联姻夫君过不下去,又或者两国邦交破裂,有这么一笔在,下场可想而知。
对这份无形的牺牲,萧明彻完全可以装傻。
若他不提,李凤鸣总不至于没脸没皮,主动说出“我为了帮你,得罪了母国”这样邀功的话。
只要话不挑明,他就不必担心李凤鸣挟此恩义为要挟,对他予取予求。
可他竟直接挑明了。
他怕她只是一时冲动的意气用事,根本不清楚自己为了帮他,付出了多大代价。
李凤鸣不得不收回早前在厅上对萧明彻的腹诽。这人其实是有心的。
她真诚地笑弯了眉眼:“殿下不必为我担心。我既敢那么做,自是权衡过利弊的,并非糊涂莽撞。”
萧明彻不知道,李凤鸣也没打算告诉他,自己并非寻常的和亲公主。
无论有没有方才那一笔,母国大魏都不是她的退路。
她原本就回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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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彻直勾勾盯着她的笑容,微微颔首,神情仍是无波。
喉间轻滚数回后,他再度出声:“抱歉,方才在厅中,我并非故意给你难堪。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他虽致歉,却没要解释其中缘由。说话间微弯下腰,将一把钥匙和一枚小金印放在床沿。
“只要你往后别碰我,府中一切尽可自取。成交吗?”
李凤鸣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他这是要拿淮王府府库来交换,与她结盟做“表面夫妻”。
她心里乐开了花。
两人对这桩婚姻竟打起了相似算盘,她无需费心思谈判,轻易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还意外多得了“府中一切尽可自取”的优渥条件。能不乐吗?
她整个人松弛许多,一改在人前那份庄重得体,稍显佻达地勾了红唇,轻夹眼尾斜向他抛去个媚眼儿,意味深长。
“殿下的意思是,今后你我始终有名无实。你对我的底线就是‘要人没有,要钱拿走’?”
萧明彻眸心微凛,面上蒙了淡淡寒霜。稍退半步后,才挤出一个“嗯”字。
虽他只是从“面无表情”变作“冷冰冰的面无表情”,但李凤鸣还是敏锐察觉到这点不同。
她不动声色地收敛起因得意忘形而散发的恣意,柔声笑答:“好。”
“太皇太后那边,有劳你辛苦照看。兵部在滴翠山下的木兰镇设有‘飞驿’,若有急事,你可凭我的金印借‘飞驿’传信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