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夕刚走到园中,就被追来的沈氏和宋朝颜拦下,沈氏咬咬牙,冷声道:“来人!把大小姐带去我院子里。”
沈氏厉声说完,宋朝夕却一点慌乱都没有,只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沈氏蹙了蹙眉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忽而一阵脚步声传来,沈氏回头看去,就见穿着官服的宋踪明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后。
走在前方的那个穿着刺着麒麟的紫色官袍,脚踩皂靴。他面如冠玉,神色浅淡,不怒自威,远远瞧着便有一种摄人的气势,沈氏一惊,忽而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人,她想起来,她年少时远远看过凯旋的容璟,那时候容璟还是少年模样,多年不见,已经成为国公爷的容璟积威甚众,莫说是寻常人,就是王公贵族,也不敢触其锋芒。
可是容国公怎么会来?
沈氏暗道不好,连忙垂头行礼,其他人亦跟着行了大礼,容璟淡淡地受着,目光穿过众人落在宋朝夕神色,宋朝夕也没想到他会来,意外之余心里莫名暖融融的,好像他来了就有人撑腰似的。她脱口问:“您怎么来了?”
沈氏和宋丰茂都倒吸了一口气,按照常理,同品级的文官总能压制武将,可国公爷立功甚多,又有从龙之功,颇受皇上信任,在朝中很有威望,就是一品文官见到他,也向来是克制有礼的,宋朝夕这个妻子见到夫君不行礼就算了,竟然还有胆子质问国公爷,难道国公爷去哪还需要向她一个内宅妇人交代?
容璟却并未觉得不对,“我闲来无事,见你久久不回,便来迎你回去。”
宋朝夕愣怔,想说他们没这么亲近啊,不过国公爷给她递了梯子,她哪有不往上爬的道理?
“妾身正打算回去,可母亲忽而叫来了护卫,说是要请妾身去她院中有要事相商。”
妾身?她何曾这般温顺过?容璟挑眉,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
转向沈氏和宋丰茂,他没了方才的温和,声音猛地一沉:“不知沈夫人有何事要留朝夕?”
他语气却不善,也没给沈氏这位岳母一点面子,甚至连称呼都十分见外。他这么说话,不说别人,就是宋朝夕听了都有些怵。
宋丰茂大概猜出是什么事,今早沈氏跟他提的时候,他就骂了沈氏一通,宋朝夕如今已经是国公夫人,哪是沈氏那么容易拿捏的?取血?你问过国公爷同不同意了吗?真当国公爷是吃素的?别看国公爷外表温和,真正温和的人怎么能做到这个位置?在战场上看淡了生死的人,自然也不把别人的生死放在眼里,沈氏真以为国公爷不敢把侯府怎么样?真是糊涂!
宋丰茂一头冷汗,斟酌道:“许是内人太久没有见到小女,有些想念罢了,国公爷有事要带夫人回去,我二人自然不敢阻拦。”
容璟很满意他的识相,淡淡地扫了沈氏一眼,那一眼看似寻常,却隐隐透着寒意,是明显的警告。宋丰茂仅混了个闲职,来往的都是差不多品阶的官员,沈氏一个内宅女子哪里见过容璟这样的人物?只被他看了一眼,便冷汗涔涔,立在那一动不敢动。
沈氏和宋丰茂皆低着头,依旧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按理说容璟是女婿,但凡给岳家几分脸面,也不需他们行这么大的礼,可他不仅没有阻拦,还理所当然地受了,不仅受着,还叫宋朝夕也站到自己身旁,一并受了这礼。
宋朝夕莫名觉得畅快,夫君地位高就是好,这派头极大,到哪都有一众人行礼,以往她哪能看到沈氏这般吃瘪?如今不仅看到了,还叫沈氏吓成这样,身处高位的感觉也太爽了点!
站在远处的宋朝颜偷偷打量容璟,他不露锋芒却叫人不寒而栗,年轻的容恒与他是天壤之别,如果他长相丑陋也就罢了,偏偏他形容俊美,身姿挺拔,纵然是没有国公爷的身份和战神的威名在,亦足够让女子趋之若鹜。
宋朝颜喉头发苦,她竟以为宋朝夕嫁的不好,竟以为宋朝夕在国公府会受委屈,不过是回来久一些,国公爷就亲自来接她回去,宋朝夕何德何能,让国公爷这种身份的人屈尊降贵来迎人?可偏偏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低着头跟下人们一样行礼。
容璟好似没意识到长久保持一个姿势是极累的,也好似没意识到这个动作保持久了人的身子都会僵硬,他神色如常地看向朝夕,“午饭吃了吗?”
宋朝夕楚楚可怜,“妾身接到母亲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哪里有心思想吃饭的事?”
容璟不说话时神色冷峻,有种高高在上的威严气势,他拨动着手上的串珠,声音冷沉:“宋侯爷,朝夕是国公夫人,代表的就是我们国公府的脸面,莫非宋侯爷对我们国公府有何不满?”
他称呼的是侯爷,也就是没把他当岳父了,宋丰茂冷汗直流,“下官并不知情,朝夕难得回家一次,我们侯府肯定是要好生招待的,我这就命人去安排……”
宋丰茂狠狠瞪了沈氏一眼,怨恨沈氏拖后腿,国公爷醒来后他已经打算要好好对朝夕,让女儿吹吹枕边风,帮他谋个好差事,谁知都被沈氏给搅和了!
沈氏也觉得委屈,她没想到宋朝夕竟然在国公爷面前装可怜,要是国公爷知道宋朝夕是这种人,一定会教训她的!沈氏急忙说:“国公爷,事实并非像朝夕说的那样,朝颜打小骄纵妄为,今日她跟我没说几句话就吵起来了,自古以来,哪有子女不敬父母的?我怕她在国公府也这般行事,触怒老夫人,这才想把她带去我院中,打算好好训斥一顿。”
宋朝夕听笑了,沈氏竟然敢当她的面给她穿小鞋?真当容璟是宋丰茂那种能被女人左右的男人?
她偷笑时有种狡黠气,容璟看得眸色一缓,她这般倒有几分孩子气,有些可爱。他转身面向沈氏时却骤然沉了脸,“朝夕是堂堂国公夫人,有的是骄纵妄为的底气,我国公府还没说什么,就不劳岳母费心了。”
沈氏被堵得差点呕血,邪门!太邪门了!容国公刚醒没几天,成亲前跟宋朝夕也没见过,怎么会如此维护宋朝夕?她这个当母亲的教训自己女儿还要他同意不成?可她根本不敢反驳,人家是国公爷,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是威名远扬的战神,人家根本没把她这个岳母放在眼里。
宋朝颜头都不敢抬,心里却已翻起巨浪来,高高在上满朝文武都要敬着的国公爷,竟然对宋朝夕这位妻子如此维护,面子里子都给足了,宋朝夕到底何等何能,能有这番好命!
好命的宋朝夕又情真意切地给了沈氏致命一击,“国公爷,方才母亲说什么有一箱子头饰要留给我这个女儿,我说了不收不收,她偏强行要给。”
沈氏气得差点吐血!偏偏容国公冷凝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看得她头皮发麻。
于是,宋朝夕是带着打劫来的一箱珠宝离开侯府的。
她临走前,给埋伏在暗处的方堑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