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越想越心寒,却也是瞎想,干脆放下。
当务之急,还是处理西南王留下的烂摊子。想来陈轩襄正年轻,也想不到自己会“子承父业”——沿袭了一出征便被杀的命运,两广、湖广、江西、福建必然都乱成一锅粥。与其等他们成了气候,成为绊脚石,倒不如趁势一鼓作气,一统天下。
皆无说容韵亲自率军南下,必然要建立军功,王为喜在为他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铺路。
陈致调息了几个时辰才恢复了五六成的力气,从房间出来。
他正身处一间客栈,只是四周静地诡异。走到大堂,才看到一个掌柜伏在柜台上,似在翻阅账簿,陈致走过去,发现那掌柜面无血色,气绝多时,再从客栈出来,街上便是初入鱼州的情景。
原来,他仍在鱼州。
尸体林立的画面太过诡谲震撼,再看几遍也难以适应。陈致跃上屋顶,从上面走。偌大一座城,竟无一个活口。连“巡逻”的西南士兵也木木呆呆地停在一家面馆前面,面朝永远也无法再进一步的前方……
出了鱼州,陈致一路北上,希望能遇上容韵的军队,到了庐州府还不见人,便掉头往西打听。一路走,一路问,又到了信阳城。
此时信阳一片欢欣鼓舞。
有马车载着老百姓,陆陆续续从外归来,不少人自发地守在城门边欢迎。
陈致混在马车后面,听前面的人眉飞色舞地描述黑甲兵大败西南军的光辉事迹。
他在人群中看到先前茶楼遇到的书生,不怕生地走过去打招呼,对方竟也记得他。一番寒暄,陈致问起战况。书生大笑一声说:“当浮三大白!”便领着他去了酒馆,点了一坛白酒,不由分说地倒上,先干为敬。
陈致看看四周,有人捧着酒坛直接往嘴里倒,其他人轰然叫好,显然是高兴以极。
“你怎么不喝?”书生将碗送到陈致面前。
陈致仰头喝了,问:“西南大军怎么退的?”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天时间,容韵怎么带着黑甲兵插翅飞来?
书生兴奋地抹嘴:“自然是被黑甲兵打败的!听说领头的将军是燕朝小皇子!”
陈致云里雾里,又问了几个细节,怀疑更甚,再问了日子,才知“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以为自己睡了一夜,过去了一个多月。好在自己是神仙,不然光饿着,便饿死了。
不知谁吼了一句“天佑燕朝”。
满楼震动,都欢呼“旗开得胜”。
陈致拉着书生问黑甲兵的去向,书生绕着桌子“打醉拳”,只好丢下银子,去通判府,一问才知通判也喝醉了。好在下属认得他,解答:“王大人说要乘胜追击,大军一路南下,想来已经攻下了湖广。”
陈致匆匆道谢,从南门出,过大别山,直入湖广。
与信阳相比,湖广诸地倒是安静,百姓井然有序地生活,无悲无喜,像是经历了太多的战乱,自有一番豁达。
陈致赶到郴州,才算追上尾巴,辎重慢吞吞正顺着官道,慢吞吞地往前挪。他捡了个领头的问话。那人听说了他的身份后,说:“请教王爷,殿下幼时,您曾以何物威慑?”
陈致呆了呆,说:“鞭子?”
那人这才说:“下官参见王爷。”
陈致腹诽:多少年的事了,还记在心里,真是小肚鸡肠。
那人说:“殿下英武,将西南大军打得落花流水,不得不退回两广。如今他们正以南岭为屏障,与我军对峙。不过,以殿下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突破屏障,全歼对方,收复两广……”
陈致打断他的歌功颂德:“如今西南谁人做主?”
老西南王走时,只留下了一根独苗。如今这根独苗折了,西南应当是群龙无首才对。
那人惊讶于陈致的神通广大,说:“是鄂国夫人。”
陈致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对方解释,才想起了那是被陈轩襄封的张权遗孀,席氏。此女也是传奇人物。当初张权沉迷崔姣美色,他还为张权留在家中的原配惋惜,后来知道她在儿子死后,向仇人陈轩襄写了感谢信,并高高兴兴地去了广州接受鄂国夫人的封号时,才不得不推翻了自己早点肤浅的猜测。以她的心智手段,对上崔姣,只怕是赢多输少之局。
那人说:“据说西南王战场受伤,在府中调养,鄂国夫人便代为主持军务。”
竟没人觉得陈轩襄让一个不相干的妇人主持军务很奇怪吗?
陈致想了想,便猜出了内中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