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一接触成人话题,就喜欢联系实际,陈致怕他问得没完没了,一刀切除隐患:“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其实,师父是出家人。”
容韵:“!”
陈致说:“不过师父修行的是心,所以不拘泥于世俗的仪式。”
容韵眨了眨眼睛:“那我也是出家人了。”
“你是我的俗家弟子。”皆无没告诉他容韵以后会不会成亲,但皇帝嘛,多半是要娶妻生子的,不然一世以后又是天下大乱。
容韵低头想了会儿,才坚定地说:“我要跟师父出家。”
陈致:“!”差点忘了,老管家就是带他来修道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陈致怔忪了一会儿,才说:“不行。”
“为何?”容韵委屈地转头看他。
陈致说:“因为为师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容韵将碗放好,擦了擦手,认真地站在他面前:“请师父吩咐。”彼时,天色已暗,唯西方留有几许夕阳的余光,落在他越来越长开的姣好面容上。
陈致思绪万千,从燕北骄到崔嫣,从亡国的南齐到苟延残喘的新燕,记忆交错着闪过脑海,应是刻骨铭心的,却终于抵不过岁月沧桑,一点点地剥落了颜色。而眼前的树,眼前的屋,眼前的人,眼前的世界鲜活而清晰。
他缓缓道:“一统天下。”
容韵不是从小受帝王教育的燕北骄。对一个在深山中长大的十三岁少年,一统天下这个志向委实假大空了些。所以他呆呆地站着,似乎不明白一统天下要干什么。
陈致说:“一统天下,开创盛世,让百姓安居乐业。”
容韵半晌才说:“为什么是我?”
陈致说:“天下还有很多如你父母那般被牵连的无辜,你不想阻止吗?”
容韵说:“就算是太平盛世,也会有不平事发生。”
……
陈致说:“因为你是我徒弟,要听我的,让你去你就去!”
第36章师徒之情(六)
虽然容韵一统天下的事就像明天早上吃小笼包一样,在陈致单方面的坚持下做了决定,但是,缺乏内心认同,这个决定就像放在钢丝上的冰块,日晒会化,不扶会落,一点儿都不保险。
陈致思量再三,觉得是时候带容韵下山见见世面了,见过民间疾苦,相信他的内心会有不同的感受。
知道明天要下山后,容韵并没有表现得十分兴奋,而是认真地询问要去几天,去哪里,怎么出行,然后开始规划出行要带的行李。
陈致见他房间的灯久久未熄,便想过去催他早睡,刚靠近窗边,就听容韵一边叠衣服一边絮絮叨叨地呢喃:“山下比山上热,衣服倒可少带一些……嗯,将师父的杯子带上,山下的东西不干净。”
山上平时只有两个人,陈致又经常一个人关起门来发呆,容韵无人说话,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灯光照着他的脸,稚气未脱,却早熟懂事,换到寻常人家,一定是娇宠着长大,哪像自己这里,整日里干活、学习也得不到几句夸赞。
忽然清楚地感受到,眼前这个,没有燕北骄的不可一世,没有崔嫣的深谋算计,有的只是谨小慎微与委曲求全,这是容韵。
他一碗孟婆汤,消了前尘,自己倒心心念念,耿耿于怀,又是何必?或许有一日,容韵忆起前尘往事,两人还能就着三世的恩怨,好好掰扯一番,只是眼下,便尽了师徒一场的情分罢。
陈致抬手,轻轻地敲了敲窗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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