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的舌头突然僵硬了。
每到红处便成灰,欢喜背后,痛苦与酸涩也悄然升起——同样是情-欲,他怎么就能忘了银月是为什么而死的呢?
她是怕欲望影响到他们的感情才向聂之文求助,从而被他下了药,spring是多么美丽的名字,春天落英缤纷,芳草鲜美,然而,对银月来说,却是永恒的凛冬。
录像里高银月痛苦挣扎的样子再度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记起她为了维护他们的感情而忍受的那些屈辱,他记起临死前她向他求救的话语,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顿时力竭,渐渐滑回了肚子里,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钟采蓝走了过来,奇怪地问:“怎么了?”
“我马上就好。”他忍着喉头的涩意,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喃喃道,“我马上就好了。”
钟采蓝像是一无所觉,又像是什么都明白,微微笑着:“不要急,慢慢来。”
“嗯。”他掬起一捧冷水泼在了脸上,心想,会好的,等到为银月报了仇,就会好起来的。
***
过了一夜,雨势似乎变小了,拥堵的道路也重新变得通畅,不到七点,钟采蓝就和周孟言到达了城郊的殡仪馆。
两个人躲在车里吃了早饭,钟采蓝想了一想早上的安排,对他道:“火化需要时间,我留在这里,你去接一下黄妞,然后直接回村里。中午要吃席,村子里的人应该都会到,聂之衡可能也会出现,你有什么想法?”
周孟言咬着吸管喝豆浆,含含糊糊道:“等我先给白桃打个电话,一般情况下没什么事,我就是帮忙打听打听而已。”
说到这里,他还怕不够明显似的,刻意强调:“毕竟她之前帮了不少忙,要还她人情,而且我主要是为了多找点证据。”让聂之文多坐几年牢,死刑更好。他心里嘀咕着,嘴上却学乖了,一字不提,免得又和她起争执。
可他的心思哪能瞒过钟采蓝,她睨他一眼,没有戳破:“那行,你把我放下,先回去吧。”
“不行不行。”周孟言拉住她,“外面下着雨,又没什么人,我不放心。”
殡仪馆在荒郊野外,周围除了一条修好的公路外什么也没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下着雨,七点钟了天还只是蒙蒙亮,很有几分恐怖片的色彩。
不过只有钟采蓝那么觉得,在周孟言看来,静悄悄的清晨,万籁俱寂,小雨沥沥,天边是浓重的灰蓝色,好像水彩画里浸透了水的云朵,心上人就坐在身边,如此美好的场景,能多一秒是一秒。
可惜,彩云易散,琉璃易碎,越是珍视的时刻,越是消逝得迅速。周孟言觉得只眨了眨眼,半个小时就过去了,一辆灵车远远开了过来,钟采蓝撑起伞下车:“我走了。”
“中午见。”他说。
她转身看了他一眼,笑了:“知道了,一会儿见。”
一会儿是多久,没个定量,可周孟言活像是得到了个海誓山盟的承诺似的,心满意足地目送她离开。
待她进了殡仪馆,他才恋恋不舍掉头回松容市区。
兽医小姐姐八点来开门上班,见他已经等候已久,好感度不断上攀:“你来这么早?”
“来看看黄妞怎么样了。”周孟言问,“它还要挂水吗?”
兽医小姐姐就笑:“我要先检查一下。”一边给黄妞做检查,还一边和他打听,“你是本地人吗?看起来不像。”
对于这种常见的搭讪招数,周孟言向来是冷处理,语气转淡:“不是,路过。”
“噢……是这样啊。”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兽医小姐姐听到这个答案还是深觉可惜,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然也要在本地找男朋友,看周孟言也不像是会长留在这里的,自然是没戏。
可艳遇的戏码之所以经久不衰,正是因为人们总是渴盼着生命中突如其来的意外,可以将平淡如死水的生活惊起波澜,兽医小姐姐——她姓李,暂且称之为李小姐——也并不能例外。
她给黄妞检查的动作慢了下来:“来松容是干什么?看朋友,还是来玩?”
周孟言摸了摸黄妞的脑袋,决定速战速决:“追这只狗的主人。”
“噢噢。”李小姐尴尬地笑了笑,迅速切入正题,“情况已经稳定了,但最好再挂一瓶水。”
周孟言也不着急:“那就再挂一瓶吧。”
李小姐又给黄妞扎了一针,然后挨个检查起其他留宿的动物来,没有再尝试和他搭话。
周孟言悄悄松了口气,趁有空闲,主动给白桃去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