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对陈又涵伸出手:“我没想到你会食言得这么彻底。”
她的手掌纤细修长,绷得笔直,在室内冷气的作用下苍白冰凉。
陈又涵没握住,只是漫不经心地拍了下:“抱歉。”
工作人员再次打手势催促,叶瑾深呼一口气,转身离去。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她的步幅和速度都一如既往,脊背绷得笔直,抓着手拿包的手指用力收紧。负责一对一接待她的工作人员迎上,看到叶瑾对他很利落地笑了一下点头致意,提得很高的心终于落下。
仅从背影看的话,她的状态无可挑剔。
纤尘不染的VIP电梯门开合,倒映出一张冷肃的面容。高奢酒店冷得像冰窖,冷气将她的真丝套装浸透,西服下的身体一阵又一阵颤栗得带出鸡皮疙瘩。
呵出的气息过于灼热,又或许是周围太冷,几乎有白雾。
她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穿越空无一人的、弥漫着香氛的走廊,厚重的软包隔音门被推开,一个五光十色的世界轰然在眼前。
斑斓的晚礼服,盛着灯火的水晶酒杯,旋转的舞蹈与裙摆——叶瑾深呼吸,闪光灯与快门声此起彼伏,她微笑着走入门内。
她当晚并没有回家。
第二天临近中午,叶开才再度见到叶瑾。晚礼西服竟然没换,只是经过一晚上的烟酒汗水,已经不复最初的光彩。瞿嘉去教育部门开会,别墅里除了叶开,只有佣人留守。贾阿姨很心疼叶瑾,老远迎过来时就嗔怪地说:“——我的大小姐!你怎么又一晚上不回!”
她不仅彻夜未归,而且连妆都没卸。浓妆半残的时候,她看着真正像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了。
贾阿姨把姐弟俩从小就照顾得很好,早就安排人准备了醒酒汤和美龄粥。叶瑾抓着手包上楼,经过叶开时脚步迟缓了一瞬,但最终仍是什么都没说。
昏昏沉沉的意识忽然掠过一丝极细的疑惑,为什么叶开会在楼下客厅里坐着?然而她真的太累,累得难以仔细思索,连澡都没洗就倒在了床上。
再醒来时暮色已深。她住四楼,偌大的空间没有一丝人声,只有冷气机运转的静谧。手机屏幕亮起,无尽的公务,经纪公司的,制片公司的,出品方的,宁通的,纷杂得不让她有喘息的机会,只有昨天睡了一晚上的男演员给她发了一条堪称缱绻的问候。
真情或假意,叶瑾不去分辨,勉强纵容自己在这马马虎虎疑似爱情的感觉中沉浸了一秒,继而便近乎无情地清醒了过来。
厨房已经备好了晚餐,只等她下楼。瞿嘉和叶开在餐桌边坐着喝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原来是普洱中放了干桂花提香。
瞿嘉示意佣人上菜,继而好笑地睨了她一眼:“这位小姐,听说你昨晚上又彻夜未归。”
叶瑾形容慵懒,反手撩了把头发后笑着说:“又是谁告的密?贾阿姨,是不是你?”
瞿嘉白了她一眼:“你有空整天给这个明星打赏那个明星投资,不如正正经经给我谈个恋爱。娱乐圈就娱乐圈吧,家世干净青白人品好就行,别的也不挑了。”
叶瑾笑容淡了些:“卖剩菜呢您这买一送一的劲儿?”
瞿嘉已经基本放弃让她结婚的打算,有时候顺嘴唠两句纯属惯性使然,当即转移话题问道:“昨天见面礼怎么样?”
气氛很微妙地冷了一瞬,叶瑾莞尔:“就那样啊,你的女神虽然老了但风采依旧,我站旁边都比不过——怎么样?要不要给你看一下呀?”
瞿嘉戴起眼镜接过叶瑾的手机,叶瑾凑过去帮她滑动页面:“你看,这个是她的先生,这个是导演……”
母女俩絮絮叨叨,只剩叶开在安静喝汤。
瞿嘉看了一阵,冷不丁问:“你们昨天没碰上?”
叶瑾愣了一下,叶开放下白瓷调羹,“碰到了。”而后略带冷意地瞥了眼叶瑾,眼神里有嘲讽。
叶瑾低头搅动汤盅里的花胶虫草:“看见了,他和Lucas。”
她没有抬眸,也就没有看到叶开一瞬间沉默的惊诧。然而叶开也终究只是怔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平静。
瞿嘉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想了想,并不打算把叶开的感情拿出来讨论。她知道姐弟俩关系微妙,从两年前起就不冷不淡得让她看了闹心。
大十六岁的姐弟关系并不能以常规情况去揣摩。
从叶开小时候起,叶瑾就承担了太多超过姐姐的职责,也就难免倾注了更为深重的感情,甚至超过了姐弟平行的界限。一个是责任心控制欲过盛,一个又在创伤中还未走出应激的尾声,陈又涵是一切的源头也是绝对的禁区,瞿嘉觉得这个时候如果再让叶瑾搅合进这件事,叶开可能会更极端。
想到这里,一切食物都味同嚼蜡,她放下筷子,叹了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