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立刻在林尊身旁加了一张坐席,林福走过去,冲父亲勾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屈膝,正襟危坐。
林尊瞪了她一眼。
皇帝在御座上道:“你的奏表朕看了,天下之大命,何解?”
林福面向皇帝,道:“《管子》云:民无所游食,则必农;民事农,则田垦;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国富,则强兵,则民安,则天下太平。”
皇帝道:“女子应制科举,又何解?”
林福说:“用天之道,春则耕种,夏则芸苗,秋则获刈,冬则入廪。天降阳光雨露,并不会挑是麦是黍。臣以为,有才有德之士,不应分是男是女。”
“一派胡言!天有日月分阴阳,男为阳为刚,女为阴为柔。阴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弗敢成也。”
林福朝说话之人看去,见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脸激动,很义愤填膺的样子。
“不知足下是何人?”林福淡淡问。
“集贤殿学士顾西武。”
“孔圣曰:有教无类。顾学士,何解?”
“孔圣亦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东平侯之女,又何解?”
林福呵一笑:“我问你‘有教无类’,你不答,倒是挺会转移话题。”
她朗声道:“孔圣曰:有教无类。在我看来其意有二:一是不分贤愚贵贱,人人都可以受到教育;二是人是有类别的,有的智、有的蠢、有的孝顺、有的不孝,但是教育能消除这些差别。男子可以教,女子亦可以教。倒是顾学士,你言‘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你这么编排令堂,不太好吧。”
“你——”顾西武脸涨红。
林福不等他说话,又说::“你这样是不是不孝啊!”
顾西武脸色涨红,吭哧吭哧喘粗气,愤愤道:“牝鸡之晨,惟家之索。国朝安稳不到百年,前车之鉴,岂容忽视!”
林福道:“前朝废帝之所以亡国,难道不是因为废帝暴虐荒淫、昏庸无道?你若立身持正,就是一百个妲己、褒姒也撼动不了你。否则,和圣坐怀不乱,又何解?!男子己身过失,却推在女子头上,真是好不要脸。”
顾西武被一句“好不要脸”气得头晕眼花。
“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自古男女有别,男主外,女主内,此乃人伦之常。”太子少师慕容毫道:“礼法如此,妇人见识浅薄,莫要妄言而误国。”
御史大夫牧良玉哈哈一笑:“太子少师此言差矣,东平侯之女可比一些男子还要有远见。”他甩了甩手上的奏表。
慕容毫道:“妇人何足以付大事,没得坏事。”
“既如此,太子少师又何必娶妇人为妻,生女亦是妇人。”秦崧顿了顿,再道:“令堂虽已仙逝,但亦是妇人。少师还是为令堂积些口德罢。”
一番话,惹得慕容毫气急,却也不敢在魏王面前放肆。
林福看了对面魏王一眼,抿唇,肩膀轻轻抖了几抖。
正巧被秦崧的目光捕捉到。
“《礼》有定:男不言内,女不言外。妇人岂可在外抛头露面。”慕容毫冷哼一声:“妇人再有见地,又岂能与男子相提并论,安心相夫教子才是本分。”
“太子少师此言贻笑大方。”林福朗声说:“君不见,京城东市申大娘一双巧手所造之物巧夺天工;洛阳平家平十一娘培育牡丹花色繁多,年年进上贡;扬州云柳山庄当家岑大娘子乃皇商,商号遍布国朝各州县;西河林氏林福擅于农事,研究治理田间害虫之药。农事、工事、商事,何处没有优秀女子身影。便是古时,亦有木兰替父从军,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林福说着,朝秦崧拱了拱手,道:“敢问魏王,臣听闻边塞若有狄虏来犯,健妇们皆是手拿武器甚至是农具英勇抗敌,可是真?”
秦崧点头:“千真万确。”
林福笑了一下,目光转向慕容毫,道:“女子可从戎事、农事、工事、商事,为何不能应制科举出仕?难不成,诸位男子是怕女子太过优秀,抢了你们的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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