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
气势这种东西,再衰三竭,当着老夫人的面,聂氏哪里敢说是来教训林福的。
她都搞不懂,林福那个粗鄙的丫头怎么就投了老太太的眼缘,明明老太太是那般严厉重规矩,林福呢,是半点规矩都没有。
“有事就直说,吞吞吐吐,哪里像个侯府主母。”
婆媳关系是千古难题,尤其老夫人始终认为聂氏狐媚手段了得,才会勾得她儿子失了理智非她不娶,她就不会给聂氏好脸色,聂氏动辄得咎不奇怪。
聂氏也知道婆母是不可能喜爱她了,有孝道压着,她除了避开也别无他法,但今日爱女之心占了上风,她非要给自己的爱女讨回一个公道不可!
“母亲,林福也太过分了,她心有怨愤,故意折磨她的姐妹们,但一个月了还不够吗?她都已经把她的姐妹们折磨得不成人样了,竟然还变本加厉,故意泼了蕙娘一身秽物,她这分明是故意要赶蕙娘走!”
老夫人淡淡道:“还有吗?”
“蕙娘又有什么错,林福非得这么针对她?当年抱错之事是意外,谁也不想,蕙娘也才刚出生什么都不知道,林福非得要把所有的怨恨都发在蕙娘身上吗?现在好了,蕙娘哭着对不起她,要把身份还给她,说要回自己亲生父母身边,她满意了?!!!”
聂氏憋了太久,憋了一肚子怨气,她今天要一吐为快!
“自从林福回来,咱们府里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满京城谁像她这么闹腾?!不敬亲长,不友姐妹,没有规矩,口无遮拦,行事无忌,让咱们东平侯府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她就是来报复咱们的,报复她那十几年的庄户生活,故意在府中种什么麦,说得冠冕堂皇,实际就是恶心咱们!”
“她说得没错,她根本就不是林福,她是一个恶鬼,来报复咱们家的恶鬼,她要我们家破人亡!”
林福让秋夕伺候着洗干净手,接过绢帕擦干了水,朱槿立刻拿了香脂给她擦手,小胖脸上表情忿忿。
“这什么表情,跟个小笼包似的,还是十八个褶。”林福笑着曲指轻弹了一下朱槿的额头。
朱槿扁着嘴看自家姑娘,很委屈,为自家姑娘感到委屈。
“林福,你还笑得出来啊!”一旁也在净手的林嘉芩说道。
聂氏并没有压低声音,麦地这边可是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少侍女仆妇杂役都偷偷觑着林福,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复杂有趣。
林嘉芩都有些同情起林福来。
明明是侯府嫡女,却自小长在乡野;明明该品诗论琴,却挥着锄犁;好好一个高门贵女,却因为造化弄人,变得喜爱种田这么变态。
可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家,却不得亲生母亲喜欢,还有一个假贵女天天在自己眼前晃,甚至差点儿就因为被忽视而死掉。
林嘉芩想:如果换做我是林福,恐怕早就疯起来杀人了。
“为什么不笑。”林福歪头看林嘉芩,笑得十分好看:“你伤心难过,恨你厌你之人并不会有恻隐之心,而是欢欣鼓舞。反之,你笑得越开心,他们就会越难受。”
林福说着看向聂氏,正巧聂氏也朝这里看过来,视线对上,林福不闪不避。
林嘉芸就站在林福身旁,也正正看到聂氏的眼神,微微蹙了蹙眉,她轻声安慰道:“母亲这般说你,未免太过不慈,你别伤心。”
林福轻轻一笑,摇头。
她不会伤心,她怎么会因聂氏的态度而伤心。
在她的心里,聂氏从来就不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有且仅有一人。
会为她输血而导致自己贫血;会守在她的病床前,夜里偷偷哭,却在白天总是笑容温暖灿烂;会逼自己成为一个女强人,就为了赚更多的钱给她满世界找心源;会闹得全家头大也一定要再生一个孩子,只为了她病危时能多一份血浆。
她会陪着她笑,陪着她哭,给她讲故事,一起画图画,一起弹钢琴,一起看佛经,一起种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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