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氏的娘家不强,父亲只是六品小官,这样的家世一般是嫁不进公侯之家做冢妇的,但她是林尊亲自求娶的,老侯爷、老夫人拗不过长子,她可是长安城里许多人羡慕嫉妒的对象。
黄氏的娘家就比聂氏强了百十倍,她出嫁时,父亲是正四品中书侍郎,现如今是正三品的中书令、皇帝的宰相班子之一。被个小门小户小官之女压了一头,她当然不高兴。
妯娌两个表面和气,实际上谁也看不上谁,找着机会就要给对方使绊子,绊不倒人,恶心恶心人也行。
气氛凝滞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唤道:“二婶。”
林嘉蕙走到聂氏身旁,对黄氏说道:“福妹妹想必是不习惯侯府的规矩,不是故意不来给老太太、母亲请安的。也怪我,这几日母亲身体微恙,我心忧母亲,一直在给母亲侍疾,就没顾得上福妹妹,是我这个做姐姐的错。”
聂氏立刻拍拍林嘉蕙的手,说:“怎么就怪你了,她那么大个人,都一个多月了还学不会规矩,我看啊,就是被庄户人家给养坏了。”
“母亲。”林嘉蕙一脸感动。
黄氏不屑地撇撇嘴,但见老太太有了些微的不悦之色,到底没再说什么。
西府的二姑娘林嘉芩见状就说起了前些日子去信国公家做客遇到的趣事,在其他人有心附和之下,期远堂的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偏在这时,一阵哭声由远及近,然后停在期远堂正房门口,哭喊着让老夫人给做主,要不就得出人命啦。
“刘亮家的,规矩都到哪儿去了?主子们在里面说话,你在外面哭嚎。”老夫人身旁伺候的一等侍女秋夕走出来,厉声喝问。
刘亮家顿时哭得更大声:“烦请秋夕姑娘通传,刘亮家的求老夫人做主哇。五姑娘无故发火,你看她把我们瑞香给打成什么样儿了。”说着把一旁低头哭泣的女儿拉过来,抬起她红肿的脸让秋夕看。
瑞香抽泣着抬头,左边脸颊肿得老高,秋夕瞧见不免皱眉,说了句“等着”,转身进屋,片刻后,秋夕再度出来,让二人进去。
进了正屋,刘亮家的拉着瑞香就往地上一跪,哭着说:“刘亮家的给老夫人请安,求老夫人给做主。五姑娘要打死我们瑞香啊!”
“剪云,这是怎么回事儿?”聂氏不等老太太发话,就急急问。
刘亮家的是聂氏带过来的陪嫁侍女,到了年纪就配给了东平侯府外院管事之一刘亮,主仆感情深厚。瑞香是刘亮家的唯一的女儿,几乎是当做一个娇小姐养大的,是聂氏做主让她去林福的院子做个一等侍女,今儿个被打成这样,无怪聂氏会着急上火。
“大嫂,刘亮家的求的是老夫人,母亲还没说话,你就开口,不太好吧。”黄氏轻笑着说。
聂氏脸上急切之色一僵,小心翼翼看了一下婆母的脸色,见婆母似乎并没有不豫之色,就忿忿剐了黄氏一眼:“五姑娘失心疯打人,我做母亲的难道还不能问不成?”
黄氏嗤笑了一声,懒理拎不清的人。
事情还没搞清楚,仅听一面之词,就认定家里的姑娘失心疯乱打人,这真是亲生的?
“究竟怎么回事,刘亮家的,你好生说说。”老夫人低沉苍老的声音传来。
刘亮家的头皮一麻,立刻不敢再哭嚎,说道:“回老夫人话,今个儿瑞香听到五姑娘房中有动静,就进去问问姑娘是不是有吩咐,哪知五姑娘把房中的东西摔得一地都是,看到瑞香话都不说一句,把瑞香的脸给打成了这样。”
瑞香就抬起脸给老夫人看自己红肿的脸颊。
刘亮家的接着说:“自五姑娘回来,咱们夫人把瑞香指到五姑娘院子里伺候,不说有多大苦劳,但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这五姑娘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还是打在脸上……”说着又哭起来。
瑞香也跟着呜呜哭,伤心欲绝。
“这个孽障!”聂氏重重一拍手边的几案。
老夫人撩起眼皮睨了聂氏一眼,吩咐身旁的人:“去把五姑娘请来。秋夕,你去。”
“是。”秋夕福了福,带着一个小丫鬟往五姑娘住的景明院而去。
侯府、西府几个姑娘偷偷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然后其他几人都冲着林嘉蕙笑。
林嘉蕙笑了一下,腰杆挺得笔直,端得是仪态万方。
然后期远堂里的人就等,等那个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身影出现。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人没来。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人还没来。
等了一顿饭的功夫,人依旧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