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心中一动,先前不知云姒身份,眼下一看,此话甚是有理。
方穆循序渐进,语气轻松道:“实则天星方术,是自然之象,却非自然之理,可预吉凶,但何以论生死呢,还望诸位大人观事察情,莫要过分依赖玄理。”
方穆此话一出,就是在同之前执意要以火刑处死云姒的年无垢相较上了,更是无形中将众人一巴掌打了个清醒。
齐璟斜晲年无垢,一声冷笑:“朕倒想知道,同在司天台观测,你们二人之言怎会如此天悬地隔?”
到底是心虚了,何况再坚持下去,会将北凉也招惹到,年无垢垂首连声道:“许是臣判断有误,请陛下恕罪!”
这时,方穆拱了拱手,扬声道:“昨日臣奉陛下之命,择一良辰吉日,臣便连夜赴司天台,昨夜司天台唯臣一人,并未瞧见年监正,不知监正是在何处观测到荧惑噬翼之象的?”
年无垢一哆嗦,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料到方穆会出现在此,更没想到陛下早已命方穆观测了吉凶,他这虚编的话一下便露馅了。
齐璟语气冷淡:“年无垢,你胆敢欺君?”
心怯胆怂,年无垢一惊慌,立马就招认了:“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陈清陈大人叫臣这么说的,非臣本意啊陛下!”
陈清蓦然失色,也不顾是在金銮殿,惊声道:“无稽之谈!你我无冤仇,为何将我陷害!”
齐璟嘴角挂着一丝讽笑,他们方才还口径一致,眼下大难临头,都无需他做什么,便自相残杀了起来,实在可笑。
“心急,成不了事。”
齐璟嗓音清冽,幽淡一句,令人心悸,就在那两人疑惑之际,只听他唤了声“云迟”。
云迟会意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高举道:“此为刑部近来查处官员受贿名录,天子迩德而远刑,故而刑部直接交到了我手中,贪污受贿,当剥官夺爵,再者,所有外贿金银,皆刻有赫连府的字样。”
他话一出,当下所有人都明白皇帝这回是要彻底将朝中余党处理干净了,殿内便有人开始胆颤不安了起来。
云迟凛声道:“与逆臣贼子拉帮结派,依据齐律,罪无可赦!”
年无垢朝着皇帝响头一磕:“陛下恕罪!臣一时冲动,才听信了赫连家谗言,不久前有人威胁,要臣按着先前太后的意思办事,臣唯恐事情败露,今日只得诬蔑云姒姑娘……”
陈清也是彻底慌了,“陛下,宫中的流言,也是太后着人设计的,本意是是利用云姒姑娘报复陛下您,吾等虽收了钱财,但绝无谋逆之意啊陛下!”
他们为保命,是将事情全盘托出了,只是那威胁之人,却是不知是谁,他们深埋着脑袋,半晌未闻皇帝动静,都吓得不敢动弹。
齐璟沉默片刻,幽幽一声低叹:“名录还没开始念,你们倒是认得快,事到如今仍一口一个太后,还妄言无忤逆之意?”他语色愈发疏冷:“来人,将名录违律者关押刑部大牢,一个都不许落下!”
对他们惊惶忏悔的态度视而不见,很快便有金吾卫入殿来,众目睽睽之下竟带走了大大小小十余个为虎作伥的官员,可想而知,赫连家的野心和手段。
金吾卫奉命将人都押走后,大殿重新沉寂了下来。
齐璟站在殿中,灯华之下玄袍金边绣蟒,王者风范极尽一身凛冽,静默一瞬,伏跪脚下的众人只听皇帝陛下冷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从今往后,再有无视律例者,不论是谁,杀无赦!”
“臣等谨遵圣意——”
君颜动怒,他们不敢再作声,片刻后,齐璟却是允了众人起身。
他没有步回御座,而是身姿峻拔,负手原地,“立后一事,众卿可还有异议?”
无人敢说话,直到徐伯庸先行拱手道:“中宫凤位空虚,玉鸾公主愿嫁我朝,缔结两国之交,自是极好。”
丞相大人都如此说了,众人自然也无二话,纷纷提前恭贺了起来。
喻轻妩朝齐璟揖了一礼,笑道:“陛下要与北凉联姻的意思,我已向父王传达,父王信上言明,只要姒儿愿意,他并无意见。”
容色终于渐渐敛去肃冷,齐璟薄唇略弯:“朕会以长陵连至封阳九座城池为聘,千里之地沃壤作礼,择一良辰,风风光光迎娶二公主。”
他俊眸之中风华流潋,字句语色尽显威仪,绝非说笑。
此意外之言,不知是他临时起意,还是早有打算,喻轻妩错愕一瞬,好一会儿才反应明朗,她缓缓转出一笑:“陛下有心了。”
倘若瞒下云姒的身世,他无需割城献地,照样能娶她,但他要她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最无比的尊荣,从此,无人再敢招惹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