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她埋怨质问的眸光,齐璟略一停顿,抚上她的手,缓缓收拢到掌心,静坐了会儿,他轻轻道:“还记不记得你初来御乾宫的时候?”
他没有回答她,却是提起了从前,云姒蹙眉稍有不满,又目露微惑。
指腹摩挲着她温软的柔荑,齐璟修眸敛静,唇角是淡淡的笑意:“那夜,你拉住我,不让我走……”
闻言,云姒眼波一漾,思绪随着他深长的语气变得邃远,那时,娘亲的死颇为蹊跷,她一心想着弄清真相,他又那么刚好,在她身边,就像无际汪洋上的一寸方舟,让濒危的她迫不及待想要抓住。
齐璟目光深邃,望进她眼底:“你说只要朕帮你,你怎样都行。”
男人低缓的嗓音勾着她的心跳,言着那些不懂事的过往,令云姒徒生羞耻,她当时,的确是这么说的,而后,他还亲自抱她上了床……
想到那夜的事,云姒双颊立刻泛起了潮红,还未想好如何作答,那人握着她的手,放到了唇边。
齐璟低头,在她手背印上一吻,深深看住她,字字句句蕴尽情愫:“朕现在做到了,姒儿的话,是否还作数?”
云姒愣了一愣,他今夜意外不在,又突然提起这个,颇为奇怪,云姒生了丝缕猜疑,但眼下她并未多想,只不知不觉,沉浸在了他的温情中。
话虽如此,但她早就将自己交给他了,他现在才来说这话,一定又是在挑逗她了。
云姒这般想着,绯红着脸蛋,“都已经……”她止了止,咬咬唇,似有若无地在他胸膛捶了一下,低低娇嗔:“你还要怎样……”
他墨染般的瞳眸,深澈明晰,似能将一切都看得透彻,齐璟笑了笑,指尖掠过,轻轻勾了她的下巴。
四目相对,他低眸,将她深邃凝望,那一刻,韶华也变得轻缓,在他们之间漫漫流淌。
齐璟慢慢低下头,抵上她的额。
凤眸轻轻一眨,云姒一时也在他的注视中安静了下来,极近的距离,意识里唯有彼此缠绕交融的呼吸。
他的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幽蕴光芒,付诸了万千深情,将所有温柔尽付予她。
“我要你嫁给我,”他嗓音深沉微哑,渲开夜色里,荡入她心底:“当大齐的皇后。”
幽滟的深夜,长廊宫灯明亮,光华清暖,风也温柔,雨也温柔,细细绵绵的,从屋檐滴滴答答滑落,似奏响了点点琴音。
云姒怔在那儿,目光在他俊颜上愣愣望了半晌,他的情意,在她眼中慢慢化了开来,泛上心头,皆是浓郁甜蜜。
不自觉抿出笑痕,她又压了压,娇软着声,故意寻他麻烦:“可是整顿六宫,我不懂……”
齐璟也笑,偏头往下,在她嘴角轻轻一啄,“六宫就你一人,何需整顿?”
他许她后宫唯一,无尽盛宠,这对一国之君而言,该是多么隽永的承诺啊。
内心深处的情感早已动容,云姒素唇浅浅弯着:“那我要做什么呀?”
齐璟轻轻按着她的脑袋枕到自己肩上,将人搂入怀中。
他遥望那宁静悠远的夜幕,泛着淡笑缓缓道:“伺候夫君,相夫教子,”想了一想,又带着无比的纵容,添了句:“恃美扬威。”
云姒扑哧笑出了声,纤指缠上他散落肩头的发,绕弄把玩。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柔暖的光照耀在他们背后,可偏偏,他们要相互依偎蹲坐在门口,吹着温柔的夜风,言着悄悄的话语,望着眼前阗静的雨夜,心里尽是说不出的满足。
*
漫漫长夜,在绵绵温情中悄然过去。
翌日,所有人都在震惊中醒来。
曾经权势显赫一方的赫连家,一夜之间全然倾灭,不仅如此,病重久居保和殿的太上皇突颁诏书,降罪于己,所有人甚觉不可思议。
一道罪己诏,千百字恩怨忏悔告明天下,条条罪状莫不令人惊愕。
太上皇这道诏书,言明了自己曾诬陷宣明帝,谋权篡位的真相,悔过了自己登基后听信赫连家蛊惑,滥兴兵伐徭役,攻伐开辟疆土,后又纵乐笙歌不理朝政的错,还有当年诛戮北凉,逼迫其太子入齐为质的罪过。
他更是将太后的罪行桩桩例出,如此,齐璟真正的身份便就天下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