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身边人还在枕畔,柳行素弯了弯眼睛,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握住他的手,感受他的温度。偶尔会很冷,那是寒毒发作的时候,若是他能在痛苦的时候哼一声,柳行素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日光晒得眼皮微痒,他徐徐睁开眼,柳行素正因为他的手还暖着而挑起了唇,昨夜睡得安稳,抱着这么大一只暖炉,怎么会不暖?
他情不自禁地溢出一丝笑容和戏谑。
柳行素问他:“饿不饿?我下厨给你做一锅好吃的。”
正要下床的动势被某人不留情地阻拦了,柳行素柳眉微挑,只听身后的人沉闷地问:“你还想我怎么证明?”
“啊,”柳行素恍然大悟,忍着笑道,“你不用证明你自己的。太子殿下,用过都说好,嗯。”
“柳行素!”
“我听到了,你放心,这次我不乱放药材了。”柳行素在他的唇上碰了碰,捧住他的脸低语,“相信我的厨艺,嗯?”
柳承徽昨晚做了一盘酱肘子,吃完倒头就睡了。在丐帮的时候,抢个馒头都觉得是好的,足以证明他亲娘的厨艺都多令人糟心。
白慕熙把眉宇锁得紧,看着忍笑扬长而去的柳行素,此时黄鸟啁啾的窗外,捎来一封信。卫六趴在窗口,望着繁华如障,走入密林深处的女子,不怕死地问了一句:“殿下真有能耐,能让柳大人亲自下厨。”
白慕熙手中的信件还没有拆,他微微一笑,“都赏给你吃。”
“……”
卫六终于老实了。
“殿下,京中布防看似滴水不漏,但实则已经外强中干。”卫六与他算起账来,“睿王昔年得到皇上虎符。但这支军队是供他抵御突厥的朝廷军队,睿王占为己用,本就众人不服,那二十万兵马去了五万。后来睿王回京,留了十万兵马部署黄河,只剩五万。禁军在京畿,无诏难以调遣,王述……是咱们的人,且不足为惧。眼下睿王可用的人,除了那五万人,只剩他的私兵,如今荆襄大乱,他应当早就捉襟见肘了。”
“殿下,此时下手,当是绝好时机。”
信上也事无巨细交代了这一点,还有一张,是王述送来的兵力布防图,禁军在上京城所有埋伏与陷阱,都在此图上勾勒细明。
“苦肉计奏效了。”白慕熙低低一叹,“委屈了莫玉麒。”
“嗯,老莫现在也知道了,他没有一点怪殿下你的意思。”卫六是想说,莫玉麒近来脑子里全是想着那个云烟楼的头牌,卫六心中的八卦之火犹如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熊熊不熄。
“殿下,有个事,属下还是要再说一下。”卫六隔着一扇轩窗,将身体歪进房内,一脸邪笑地道:“老莫近来,看中了云烟楼的花魁姑娘,常时不时,便潜伏在人家房顶,一个人看星星月亮,一坐便是一整晚。”
白慕熙的手捏住了信纸,颇为不信,“他向来洁身自好。”
“京官里有几个真正洁身自好的?”卫六不可置否,笑弧更大,“我倒是好奇那位花魁姑娘生得是何种天姿国色,便偷溜着去瞧了一眼……”
说到这儿,白慕熙拧眉,“你擅离职守?”
“额……”被抓包了,卫六眼睁睁看着殿下不悦地往回走,他在身后大喊了一句,“那姑娘长得同小春一模一样啊!”
“咣当——”青花碗磕在了石头上,卫六一怔,与白慕熙一同回眸,柳行素惊诧地盯着卫六,碗砸碎了,溅了一罗裙的水也无暇顾及,她几个疾步冲上来,“你方才说什么小春一模一样?”
白慕熙显然对这话有疑惑和兴致,卫六给嘴巴上的封条终于又堂而皇之撕下来了,“柳大人,此事千真万确,若非是一母同胞,这世上绝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看莫头儿那态度,我估摸着,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小春……额,姑娘。”
说到这儿,还感叹一句,“女大十八变,真是美人一个。”
白慕熙微微蹙眉,他没怀疑过小春未死,倒是没派什么人寻找小春下落,找人的人对小春也不怎么尽心,倒是云烟楼……上京城最大的花柳之处,传闻在此处一掷千金都不是罕事,云烟楼的幕后老板是个神秘人物,许多年不曾现身过,但上京城上上下下商道都有他打点,井然有序。
如此人物,新帝若是真有高瞻远瞩之能,早该拉拢他。
不过,不日前他收到消息,那位神秘的幕后老板,原来是他尚在人世的皇叔。
这个消息也不知传到莫玉麒手中了没有,虽则恭王当年诈死,如今流亡已久再回上京,偏挑在睿王大乱,新帝根基不稳的时候,司马昭之心若揭,但眼下唯有与皇叔结盟,方能打通上京城要塞。睿王以乱谋取王政,当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柳行素黯然地眉眼颦蹙,她也不相信,世上真有什么生得一模一样之人,就算灵瑗与灵珑,虽一般美,但五官也是天壤之差,她一眼就能分辨。卫六既然笃定,那人多半便是小春。
“小春怎么会待在皇叔的云烟楼里?”柳行素想不透这一点。
白慕熙道:“皇叔是去年入的京,也许他正好救下了小春。”
柳行素恍然,“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小春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滴水的恩情也会报答。若真是如此,这就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