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靠得这么静,他沉寂的宛如冰雕雪砌的一双眸却看不分明,柳行素只能依稀察觉到,他看着自己,因为烛火黯淡,月光也不甚明朗,只剩下皎皎的仿佛的光。
柳行素低下头,听见头顶传来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只是,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这块玉佩,你要好好留着。”
“为什么?”柳行素在诧异了一下,来不及抬起头,视线里忽然多了一块绿光盈盈的犹如翡翠的玉佩,她惊奇地看着他的掌心,正是一块一模一样的青龙玉佩,她抬起头,有些愕然,“你还送我?”
他将东西塞入她的掌心,“留着。”
他固执的点都很奇怪,柳行素却没有立即答应,他顿了顿,道:“我答应你以后不再让人守着你,行素,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留着。”
“好吧。”最终柳行素还是将她收了起来。
但稍加留心便会发觉了,她的指腹将玉佩的龙身抚了抚,与摔碎的那块,正好是左右一对儿,雕工精湛,栩栩如生不说,难得不落窠臼,龙盘旋的姿态很是奇怪,龙首与龙尾几乎咬合着,玉质温润,精细的纹理被指尖细细地量了出来。
“现在时辰太晚了,我想我还是先走了。”柳行素收好了玉佩,将身上他的袍子抖落下来,交到他手中,抬起头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月光蒙昧地穿过婆娑的纱帘,他清沉的面目比掌心的玉还要温润,柳行素退了一步,“我真走了。”
“以后,卫二和莫玉麒他们,也不用来找我了,我会,很好。”她用力强调了“很好”两个字,像在刻意说给他听。
白慕熙不以为意,下颌往下点了点。
“我换衣服。”
她见他不动,也没有任何避讳地走到一旁,少顷便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滑动的声音。
白慕熙动了动唇,他转身推开门走出去,银紫的衣袍宛如流水一般倾泻而落。此时正月满中庭,叶叶心心,一树一树腾烟挂雾,伶仃的几串藤草挂在绿墙外,风拂过时,整个院落都是浮动的冷梅香。
好一会儿,柳行素换好衣服出来,他的眉眼已经结了一层霜。
柳行素来不及再说一句道别的话,他便走了,清冷修长的影子消失在桂花树后头,隐没了。
“殿下。”
卫二终于有机会走出来,将碎了的青龙玉佩交给白慕熙,一脸纠结和心疼,“这块玉佩能调动大周南下八省的暗桩,有多珍贵柳大人怕是不知道,就这么摔碎了真是可惜。”
白慕熙伸手,一掌便将碎了的青龙玉佩抓在了手里,“东西是死的,碎了便碎了。”
她是在告诉他,她不是玩笑,说了与他离远一些,便不会再容许有任何太子人马接近她,否则,玉石俱焚吧。
白慕熙揉了揉眉眼,卫二讷讷地将方才听到的一桩事也说了,“莫头儿说,白石自缢了。”
事实上不但白石,同一日宋至也不知所踪。
莫玉麒在山中搜寻了许久,依旧杳无踪迹。
白慕熙淡淡地挑唇:“每一个作恶的人,最后都会付出代价的。孤,也是一样。”
“殿、殿下……”
卫二愣愣地看着白慕熙,他发觉自己越来越不懂殿下在说什么了。这感觉真是可怕。
柳行素一路出了太子府,头顶的月色皎淡,她闭上眼睛,全是他的模样,清俊温和,他的掌心,带着淡淡的木樨的清泽,他的发间衣领间,全是木樨香,一个时辰以前他们曾经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在书房里犹如两只野鸳鸯似的缠颈而卧……最后一次,她对自己说。
自从睿王回府,皇帝便高枕无忧了许多,睿王这几年在关外打磨锤炼,虽还有不少冲动狠劲,但行为举止处还是改观不少,也听得进意见了,这些时日皇帝过得舒心,直到一本账簿被呈递到他面前。
皇帝那日下午勃然大怒,无极殿人人自危,只听得大殿之中碎瓷纷飞的声音,贵妃本想来送雪莲子羹,也不敢进殿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
近侍摇了摇塵尾,靠得稍稍近了一些眯着眼睛大是无奈:“贵妃娘娘,这个时候您来做什么,皇上正为了一本账簿大发雷霆呢。”
“您晓得睿王殿下的母妃的事吧,这……”
贵妃吓了一跳,若非那汤碗由侍女捧着,真要砸了,睿王母妃谋害她的时候,手段毒辣简直是她毕生噩梦,睿王自幼长在她的膝下,那品行能正派到哪儿去?还不是嚣张跋扈,借着皇帝宠爱便横行无忌的一个竖子!
“是因为睿王?”
近侍苦涩地摇摇头,“恰恰相反,是为了太子。”若是为了睿王大动肝火,他们这帮子人额手称庆还来不及,太子这回又不知献了个什么,教陛下如此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