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说。”
而且死得蹊跷,她怀疑是睿王人马,但也只是猜测,这个杀手到底是被拆穿了畏罪自杀,还是——
刻意移祸江东,想掩盖些真相?
柳行素叹了口气,“找块草苫子将人裹了扔到乱葬岗去吧。”
夏夜起了蝉鸣,庭院里的榴花如一盏一盏火焰般的宫灯,潜于满树绿光之间。柳行素和小春合从井里打了一桶水,烧热了,用木盆盛放好,她捧着一盆水摇摇撞撞地往里走。
白慕熙已经醒来一次了。
但这会精神有些恹恹,晚膳时食欲不振,也没用多少饭,门被推出一声“吱呀”的长叹息,她将水盆放在床榻旁,房里点了安神的香,也有驱赶蚊蝇的功效。
他沉静地,悠悠地凝视过来,“我听卫六说了,他畏罪自杀了?”
柳行素将帕子捞出来拧干,放到他的额头上,“你别多想,凶手是谁不重要,你把身体养好就行了。”她默了默,抽开了手指,“我不惯欠旁人的,但这次欠了你,你如果有什么想要的,你可以说。”
“我救你,被你扭曲成这样,也是不值。”他脸色微凉地拗过头。
“那行吧,殿下不要我报恩,我就当殿下是个九世善人,专门救死扶伤,要报恩的人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就心安理得了。”
谁知他又不高兴了,“薄情寡义。”
柳行素:“……”
存心与她过不去是吧?
白慕熙的伤口才包扎好,袒露出半截胸膛,淡麦色的肌理,在烛火里白皙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关键这还是太子,平时俊傲清高,此时露出一点软弱来,不知道有多勾人。
柳行素清咳了一声,“殿下还有什么吩咐么?”
他拉住她的手,“夜里,孤需要人照料,你不是说要报恩?那就睡竹床去。”
柳行素:“……”忍了这口气。
她走到对面的竹条编织的床榻上躺好。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睡这种竹条床,南方的夏季气候湿热,夜里睡这个如同冷玉,柳行素才躺下,便知道其实这个比被褥子里睡得还舒服。
门没有落锁,安静地敞着,连窗子也没有关。
榴火深处,月色窥人。
柳行素侧躺着,与他的床榻相对,只隔了一丈不到的距离,他闭着双眸,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清风绕来,一支烛火明明灭灭,火光里的陈设幽微蒙昧。
两个人无言的沉寂里,传来他清平调一般的声音,“无聊,不妨找件事说。”
伤口疼得厉害,他是睡不着的。柳行素也睡不着,正愁没人解闷,闻言将手背枕在脸下,有些愉悦,“你说。”
白慕熙望着简朴的屋舍那一方拱形的横梁,淡然道:“阴山柳氏,你知道么?”
柳行素的笑容有点僵,她换了副不经意的神情,“知道,只怕没有哪位大人不知道阴山柳氏的抚远将军,当年威震突厥六部,横扫南漠,逐敌千里,就是有点可惜了。”
“孤还以为,你知道得更多些。”他失笑,笑容透着一股无奈。
柳行素已经严阵以待了,“怎么说?”
白慕熙的声音,有一种浓浓的自嘲意味。“柳氏的事,我没有问莫玉麒和卫六他们,他们既然能瞒我六年,我问了,得到的许又是另一个谎言,不如自己想,可越是想,越是又毫无头绪。”
“你知道,柳氏是怎么死的么?”
他偏过头,与她隔了这么远,却几乎是四目相对。
柳行素抓着薄毯的手指微微颤抖。有些事她不想回想,可有人逼着她,她自己也逼着自己,她紧紧地抿住了嘴唇,用了一段时间来平复,才从容地从薄毯下钻出来,“自焚。殿下的东宫被烧,就是这位太子妃的手笔。”
“她为什么要自杀?”白慕熙皱眉,这桩事对他而言陌生却重要,他想到一种可能,“我曾经对不起她?”
柳行素深吸气,“这我就不知道了,殿下的家务事,只有殿下自己清楚了,那时候我还在老家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