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爷指哪方面?”
“丫头现在出落得漂亮吧?”
沈致的表情依然是那副清淡无波的样子,没有表态。
梁爷鼻子里哼哼着:“刚送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一丁点小,头发又短还穿得跟个假小子一样,武馆里的小孩都以为她是男的,我只要一转身稍不留神,她就被欺负得浑身是伤,脾气倔又不肯服输,没少吃苦头。
相处两三年后这些臭小子才发现整天跟他们混在一起的是个女孩,不过那时这帮小子已经没人能打过她了,有一阵子小丫头忙中考,没时间理发,头发长了模样越来越标志,他们都喊她悟空师父。”
沈致顺着梁爷的话问了句:“为什么?”
梁爷的语气透出一些骄傲:“女大十八变嘛,她七十二变,比一般姑娘多五十四变。”
沈致当然清楚梁爷在变着法子夸自家徒弟,不过他揣着明白当糊涂,吹了吹漂浮在茶杯上的茶叶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送来的?”
“你走那年的下半年。”
沈致没有惊讶,沈家的小孩差不多那个年纪都得送来武馆磨砺磨砺,除了沈辞谦身体弱,没经历过这些。
梁爷继而说道:“和沈钰一起被沈家送来,沈钰那小子只待了三个月,嫌苦,哭着吵着让她妈把他弄走,倒是这丫头坚持了下来,别看她人小,灵得很肯钻研,有点你当年的样子。”
沈致握着茶杯的指节动了动,眸色低垂,听见梁爷说:“那时候她放学也不肯回沈家,就趴在地板上写作业,写完了就跟着我们练,后来出手越来越狠,她天资不见得是最好的,但是勤能补拙,跟她同时期的人大多都被她打趴下过,怎么样?你问我要人,武馆都是大老粗,你又要有点文化水平脑子活的,我这里可就这一个高材生,你看呢?”
沈致回国自然是要来亲自拜访梁爷,顺便问他讨要个人放在身边,倒不完全是他不信任集团里面那些安保部门,他也有自己的人,只是梁武馆的人他知根知底,用得更安心些。
梁爷当然有自己的盘算,沈家那边的动静他听说了一二,据说沈致回来半月有余都没回过沈家,更只字未提婚约的事,如果沈致不承认浅浅,那么她后面的处境将会变得十分尴尬,一个被沈家抛弃的丫头,谁敢接盘?
他作为浅浅的师父,有些事情不得不为她多走一步,况且沈家老爷子临走时还交代了他一些事。
而沈致却因为“高材生”三个字若有所思。
谢钱浅刚被接去沈家时,胆小自卑,转来那年,沈家把她安排到沈钰同班,结果第一次考试就双科垫底,沈钰嘲笑她笨,拉低班级平均分,还故意捉弄她把她试卷撕了,沈家人虽然说沈钰胡闹,但没有人会真正为了谢钱浅责罚沈钰。
那时的她弱不禁风,只会捏着小拳头浑身发抖,双眼通红地躲在角落,不敢看沈钰一眼。
沈致依稀记得她的成绩是真的差啊,所以这些年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致放下茶杯,眸子里透出些许淡而不明的光泽,颀长雅致的身影一半落入灯光下,这趟回来,就连梁爷看着他长大的,现在也有些摸不清他的脾性。
总说人的心境能改变一个人外貌,从前那个满是锋芒的冷僻小子,如今却端着一派悠闲从容,知道的自然清楚他在国外待了许多年,不知道的看他现在这模样像是在山中修炼多年似的,倒有些仙风道骨之感。
梁爷的休息室在二楼,一扇落地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见一楼学徒们练习的情况,但特殊的材质让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倒不是方便他监视学徒们练习,而是无形中会给学徒一种心理上的压迫感,学徒们摸不清祖师爷是不是在上面看着他们,自然也不敢瞎哄闹偷懒。
谢钱浅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打在活沙袋上的招式都落在二楼那双清幽的眼眸中。
只是突然,身后的人陆续停下动作,此起彼伏地喊着:“大师兄…”
谢钱浅刚回过头去,突然一个踢击,她面前的沙袋朝着谢钱浅的面门就狠狠撞来,那速度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幸亏谢钱浅身子灵活,往左一闪躲过了沙袋的攻击,也同时看清了沙袋后面戴着护腕的沈毅,她皱眉道:“我惹你了?”当即来了火,一拳贯穿沙袋朝着沈毅就砸了过去。
沈毅狭长阴冷的眸子没有丝毫躲避,回手一拳爆发出强大的穿透力,整个武馆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所有学徒全部错愕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朝这里看来。
谢钱浅短发一甩让过沙袋直接一跃而起朝他踢去,沈毅二话不说,快狠准地握住谢钱浅的脚踝,她整个人站立成一字马,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柔韧度呈现着。
然而下一秒沈毅眼里闪过一抹狠辣,直接近身快摔,眼看谢钱浅的身体就要被摔在地垫上,她突然用力向后仰去,一个后空翻避开沈毅的拳头,蹲下身的同时,膝盖狠狠往上撞去,与此同时沈毅的拳头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砸到她下颌。
两人几乎同时攻击到对方罩门,然而谢钱浅的膝盖狠狠撞上沈毅的小腹,沈毅的拳头却突然收住力道,拳风贴着谢钱浅的面颊而过,并没有伤她分毫。
武馆里霎时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吓傻了。
距离上一次大师兄和大师姐打架已经三年过去了,那一次沈毅直接卸了谢钱浅的胳膊,梁爷大发雷霆,差点把沈毅逐出师门。
梁武馆的人,没有人不惧怕沈毅,他是整个武馆谢钱浅唯一打不过的人,不是输在技巧和速度,而是在力量上她永远无法超越沈毅。
但这么多年,梁爷始终不允许沈毅收徒,原因是他德不配位,心气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