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愣,虽不知大白天的上山采药,有什么可小心的,但仍是对他难得的关心话表示感谢。
“好,我采完药便回来了。”尽管她觉得,这个人纯粹是担心她一走了之,没人再能帮他治伤而已,“你好好休息。”
男人闭上眼,并未应答。
她也习以为常,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听不见便罢了,背上竹篓,如往常一样开门出去。
“呲——”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在那门外迎接她的,竟是一炳没入胸口的长剑。
……
熟睡的小姑娘猛然睁开了双眸,紧攥着被角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不知是心口太疼了,抑或是被方才的噩梦吓出来的。
不,其实也算不上梦。
这些画面,都是她真真切切经历过的……死前最后的记忆。
或者准确来说,是她第二次身死的最后记忆,但与她第一次身死的时间相隔并不远,仅有数月之差。
奇怪的是,她第一次身死时,虞朝已近亡国之际,敌军攻城略池,对百姓大肆屠杀,连她一个小小的医女也未曾放过。之后,不知阴曹地府出了什么差错,不让她投胎转世,却叫她魂穿到另一个姑娘身上。
同样是孤儿,同样无依无靠住在山林中,但不习医术,幼年时被老猎户收养,后来老猎户不在了,她便独自生活下去。对了,年龄也比自己死时要小了几岁,彼时虞朝刚打了场胜仗,正值鼎盛时期,显然年份也比她死时要早数年。
如此看来,她不但回到了过去,还换了个身份,顺便也承载了原主自己的记忆,想到上辈子下山行医却死于战乱,她决定这辈子就在山林中隐居到底,兴许还能躲过一劫。
不料这一躲,反倒让她撞了贵人的邪。
先是无心收留了一位病入膏肓的老太医,对方想隐瞒身份,她听了老人在病中的呓语才发现的。待他病故不久,她又无意救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这回不用说,他腰牌上都明明白白写着名姓了,是虞朝上下无人不知的大将军。
哦,不单单重伤,还身中奇毒,被她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个半聋的瞎子了。
她擅医却疏于毒术,且那毒闻所未闻,倒像是从外域流入的东西,只能先帮他治伤,用药尽量抑制住他体内的毒性,以免加深。
可惜还没把人救成,她却先丢了性命,无缘无故惨死在自家门前。
结果第二次死了依然没能投胎转世,她又莫名其妙地重生了,重生到一个两岁孩儿的身上,而且这孩儿不是别人,正巧又是被老猎户收养的山林姑娘……连腰侧的那块胎记都还在。
只是这会儿她小,还没长到被老猎户收养的那年,只有位老嬷嬷带着她在一个叫蔺城的地方生活。
……她真不懂了,敢情那阴曹地府的阴差还跟自己磕上了,非要这么兜兜转转的,有何意思?
还有,为什么她不小心救过的倒霉将军,这辈子竟自个儿找上门来,把两岁的自己从闹饥荒的蔺城带回了他的府上,说……说要收她当闺女养?!
且不问他是如何找到她的,可能真如他所言,途经蔺城时好心救了被爹娘丢下的她,可当他闺女这种事儿……额,先不论辈分,单是想到上辈子这位侯大将军英年早逝的凄惨下场,她的内心是一万个拒绝的。
只可惜,再多的拒绝也尽数败在了当时她只有——两岁的现实下,连话都说不全,谈何拒绝。
再加上侯家三代单传,至今没出过一个姑娘,突然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可把侯家两老稀罕坏了,尤其是侯老爷子,登时抱在怀里爱不释手,问大孙子她叫什么名儿。
侯誉风一路奔波赶路,哪会顾及这等小事,恰巧经过院子里开了几株紫兰花,他随口便取了一个:“单名紫。”
这一出口,她还没反应过来,只看见他身后的侍从忍笑忍得快内伤了,顿时想起他的姓……偏生这人还觉不出有何不妥,直到侯老爷子气得一拐杖敲他腿,怒骂道:“臭小子,起什么名不好,让人家好好一姑娘被人猴子猴子地叫,像什么话!再不走心也得有个度不是?去去去,就你这不靠谱的样儿,还想认闺女呢?”
侯誉风被自家爷爷训得无言以对,虽一脸木然,她窝在侯老夫人的怀里睁大眼看他,瞧着却是有几分委屈的。
不过侯老爷子可没看见,顺理成章把她认了义孙女,另起单字苒,于是乎,愿意也好不愿也罢,她成了侯家人,从此生死与共,荣辱并存。
……好吧,认便认了,反正离上一世侯大将军身死还远着呢,世事多变,这一世未必就落得相同的下场,侯苒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既来之则安之,当前的第一要务是抱紧侯家两老的大腿,快些长大,好摆脱这副咿咿呀呀除了吃喝拉撒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屁孩儿模样。
前世先是被亲戚当球踢的孤儿,后又在医馆里当学徒,伏低做小,侯苒早已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加上侯家两老本就喜欢她,哄他们高兴简直游刃有余。
短短三年,谁不晓得靖国公府的苒小姐是两老再宝贝不过的掌上明珠呢,甚至传言有想攀关系的,都暗地里找侯老夫人说娃娃亲来了。
这娃娃亲说没说成,侯苒不感兴趣,但闻说那个人要回来了,她的心里倒是有点儿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