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跟着一个疤瘌头的人混,男人三十多岁,别人叫他栋哥,栋哥是伯牙村里收高利贷的,据说那里有个流动赌场,夜晚的时候无数豪车美女出没,他们手提验钞机,围在赌桌前挥金如土。
栋哥上头还有老大,老大手里有很多钱,但他不喜欢抛头露面,于是栋哥就成了他的脸面。
别人都卖栋哥的脸面,其实是卖栋哥背后的老大的脸面。
栋哥的女人,在外面也很有脸面。
陆语宁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并不不炫耀也不张扬,所以她跟栋哥最久。
那一年之前的一年,潼安发生了很多事,栋哥进去了,他的小弟也进去很多,听说他背后的老大是个公职人员,于是体制内也发生了大动荡,新的领导上任了,城市开始了有序的秩序化的管理,街上的混混很不好过,大家只能去路上截点儿小学生要零花钱。
林嘉和的日子也很不好过,他原本在电玩城做陪玩,后来电玩城涉嫌非法交易被关停了,那一年,他还很小,城市大整顿下,大家都不敢用未成年做工了。
他只能找来零星的兼职,更多的时间在家里无所事事。
嘉遇在上学,可是他已经快要没有办法供应她学费了。
他记得自己试图联系过父母,他们都没有接他的电话。他甚至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去年出事的时候,父亲常年吸毒担心被抓,逃到了外地,母亲跟人一块到缅甸打工。
他在那样混乱的状况里,清醒地感受到了命运带来的挫败,有时候他看着街上流窜的小混混,总是感觉自己未来总有一天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贫穷是导致秩序混乱的主要原因。
潼安太贫穷了,那时候他并不能理解,吸毒所带来的整个城市的疲弱,他只是切实地被贫穷困住了脚步,感受到生命本身的脆弱和无能为力。
所以陆语宁问他:“有个机会,你要不要试一试?”的时候,他动摇了。
陆语宁那时已经沦落到不得已在餐厅端盘子了,她用一种酸涩的语气说:“要不是他们不要女孩子,我也想去试试。”
林嘉和问她:“什么?”
“练习生!”她用一种向往混杂着嫉妒的语气说:“就像上学一样,就是别人学习课本知识,你去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明星。有可能成为大明星,然后赚很多钱。”
那时,他并不能理解,在他的认知里,明星就是明星,仿佛他们天生就是明星,在荧幕里闪闪发光,太过光鲜亮丽,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像是虚幻的存在。
“但是不用掏学费,他们会和你签订合同,管你吃住,甚至还付给你钱。”
他记得自己第一反应是,“骗子吧!”
陆语宁很激动,“我骗你干什么!爱信不信。”
那一次,他并没有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的事,但陆语宁像是不能忍受被质疑一样,有一天他特意把他叫去给宋喜看。
那时候宋喜还是个年轻的女人,她有些憔悴,刚刚失恋的缘故,她看见林嘉和的那一刻,有些惊喜,说:“你长得很漂亮。”
她用漂亮来形容他,让他感觉到极度的不悦,所以他全程没说什么话。
宋喜是疤瘌头的堂姐,因此和陆语宁有了微渺的一点联系。
他们没有聊什么,只是随便扯些闲话,毕竟一个成年人,和两个小屁孩没有什么可聊的。
临走的时候,宋喜递给他一个名片,说:“你资质不错,有意愿可以来找我。”
林嘉和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她身上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气质,那种上等人身上的优雅和尊严给她镀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和他见过的潼安的很多人都不一样,他们这些泥沼里的泥点子只能仰望的一类人。
如果用后来的人的话来说,他们称她这种人叫做——精英。
林嘉和坐在网吧里搜她的名字和她所在的公司。
从网上纷杂的消息里捕捉她的消息,她参加过几次财经杂志的访问,网上也有她的照片。
林嘉和渐渐相信,她不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