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个许老师就是我小时候的书法家教啊,非常、非常恐怖啊!”文理瞪大眼,认出了他短短人生中难忘的“惨剧”肇事者,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脸都绿了。
“不会吧!许老师好帅啊,一定是你以前太笨了。”于丽丝目不转睛地望着老师,眼睛里都快冒星星了。
只是这么几句悄悄话,许老师就嗖地转过头来,黑长发划过一条美妙的弧线,他盯着文理低声喝道:“心诚,首先就要律已,年纪小不是放松自己的借口!文理,面壁站5分钟,课后到我办公室诵‘书经’十遍!”
文壕哀嚎一声,一张俊脸平拍在桌面上,发型都顾惜不上了:“完蛋!”
程尘对贴着墙角仿雕像的文同学抱以同情的目光,自己连忙正襟危坐,免得被许老师盯上。
“……书法是文字的体,如果纸是承载思想和灵魂的海,那么书法就是文字的舟。我们所说的灵,是人类在肉体泯灭后回归于世间的精神体。肉体是让灵魂区别你我与他之间界限的载体,当肉体消亡之后,灵再不分你我,聚散无常,散落于世,等待某一日遇到能与灵彼此感应的文章,重新与新的肉体相合,启灵而生。
就仿佛河水蒸腾为云,结而为雨,即使再落于地上那条河流,水还是水,但已不是曾经的河水。”
程尘听得有些入神,感怀自身,魂飞魄散之际,遇大幸运辗转于异世,其实他也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他。
“好的书法能让你的文字之舟更坚韧,吸引更多更为强大的灵,也能承载更多的灵,甚至能让离散的灵聚而凝之,形成强健的灵魄。再好再有灵性的文章,如果没有好纸,没有好字,破灭只是顷刻!因为一笔烂字承载不了华文丽章,更担负不了强大的灵魄。”
“对诸位而言,好纸不是问题,好文不可强求,那么,只有好字,哪怕再没有天赋,苦练馆阁,也能直上云霄!所以,今天开始,每人每天三张大字,今天就练‘灵’、‘我’、‘书’三个字。研墨!”
小动物们在许老师的厉声下哀鸣着,开始了苦难的书法练习。
对程尘这个技术宅、电脑手机控而言,练毛笔字简直是要了卿命了!
“执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五指执笔,三指执笔皆可,指腕用巧力……”许老师长服飘飘,慢慢在学生们中间踱步,一一个纠正姿势。乙组学生大多自小有各科教习,基本的知识带过即可,还是比较省心的……
许长风的目光突然凝住了,有那么一个学生,如此醒目,就如漆黑夜里的萤火虫,在万千人中都只能看到他的身形——握笔如擒鸡,舔墨像醮酱,瞪眼似铜铃,大汗淋漓地抓着枝毛笔,在雪白的纸上抖动着画下了一条肥胖扭曲的墨蚯蚓。
许老师只觉一股丹田之气涌上喉头,怒喝一声:“住手!”
程尘一惊,手顿住了,但那饱醮墨汁的毛笔根本不能体会主人的惊恐,潇洒地又在纸上溅落一大滴,黑似焦,丑如一坨那啥……
“老师,这个,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程尘小心翼翼地问。
许长风运气,运气,再运气,直冲脑门的怒气终于又转回至丹田肺腑,噫!练气修心还是不足啊!他看看桌牌学号,对着名册点了起来:“3号李研心、12号陈思、17号秦兰、22号程尘,出列!”
望着四根低头敛息站在自己身前的桩子,许老师叹息一声:“你们四个不是不认真,只是……”他沉吟些许,也不想伤到孩子的自尊心。
李研心站在最边上,是四个人里唯一一个小姑娘,被老师拎出来已经快哭了。
程尘悄悄抬起头,也有些郁闷,举笔脱口而出:“老师,我与此物无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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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风嘴角抽搐,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词,这些孩子也不能说他们不努力,但确实与毛笔无缘啊!练毛笔字,事倍功半。
“行了,不要沮丧,‘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毛笔无缘,你们还可以学习硬笔,说不得你们有硬笔天赋呢?”他走到讲台边掏出几支钢笔分发给孩子们。
“只是配合硬笔,也不能用宣纸了。适用硬笔的纸张也有很多,现代改良的莎草纸、羊皮纸、手工压制的笺纸都可以用以书写文章,尤其是文人手制的笺,用于书文启灵,功效神验,不可多得。只是平时练习,你们用印刷纸就可以了。”
免得糟蹋好纸。这半句话许老师自然吞下了。
程尘和另三位难弟难妹一齐接过钢笔,谢过老师,就各自默默转身回座位舔伤口了。
许老师给的钢笔,深灰色的金属外壳,银色的笔尖正而长,轻轻在纸上划过,出水极为顺畅,稍用力一压,笔划有力,笔锋峻峭。确实不错。
程尘捏着这硬笔,浑身上下自在多了,铅笔钢笔之类的硬笔,前世他也曾用了二十多年,字也不算难看,好好练练,找回状态应该不难。
他屏气凝神,在雪白的印刷纸上写下自己今世的名字:“程尘”。左看右看,结构端正,笔触饱满,虽然笔划间有些僵硬呆滞,相信下一番苦功,还是长风破浪会有时滴!
许长风悄悄走过程尘身旁,驻立片刻,见他开始照帖认真练习基础笔划,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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