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远垂下眼,一时没有说话,脸色却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片刻之后,楚安远重新看着楚妤,脸上有着清晰可见的坚毅之色。
他说,“幼年时,侯府里是这般情况,看到娘和姐姐受委屈,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还需要靠姐姐的保护。那个时候,我一直想,一定要快些长大,快些成为能保护娘亲和姐姐的人。
“可是,即使长到十七岁,我却发现自己依然什么都做不了。姐姐受委屈了,我依然没有办法保护你,尤其是……姐姐入宫之后,我常常焦虑担心你在宫里过得不好,偏偏无能为力,只觉痛恨。
“即使是现在,我也无法成为姐姐和娘亲的后盾,这不是我想要的。虽然姐姐没有说过,但我也不是不清楚,会入宫,也是因为这些罢,想要保护我和娘亲,希望我们能过得好些。
“相比于姐姐付出的这些,我便是多吃些苦头又算得了什么?窝在邺京,仗着姐姐的庇护,哪怕看起来再安生的日子,我心里也不觉得踏实。有此机会,我想要好好争取,多少让姐姐脸上有光。”
楚妤眼眶微润,却含笑说,“如何想得这样多?也是因你懂事乖巧,我才肯护你的。”
楚安远也笑了笑道,“但我为男儿,岂有一直被姐姐照顾的道理。我也不想只是嘴皮子上说一说,否则说破天也无法真正保护得了谁。有娘亲和姐姐的惦念,纵使北涯山长水远,我亦何惧?”
楚妤轻吁一口气说,“那么便是要去了,虽不知哪一日出发,但想来日子也近……”
楚安远接话道,“我待会便回家看一看娘亲,将家里的事情妥善安排一番。”
楚妤点点头,“这般便是最好了。”
楚安远连忙宽慰道,“我会照顾我自己的,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他想了想,虽然觉得这话由自己来说不妥当,但还是低声说,“姐姐早些要个孩子吧,也在宫里多个陪伴。”
楚妤没有想到,连自己弟弟都开始操心这些了。
她看了楚安远一眼,强自镇定,脸却慢慢泛起一抹赧意,“我自有分寸。”
·
三月春光走到尽头之前,一切终于准备妥当,大宛的军队将随茹溪去往北涯。
此次出兵,由一名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将负责统领事宜,苏茂作为大将军随行。楚安远职位本就低,只将他安排在将军的帐子里面做事,也算是破格提拔。
楚妤身份不便,没有能去送楚安远。临行前一晚,姬恒陪她回家吃了一顿为弟弟送行的饭。她腾出时间去庙里求了平安符,赶制了两身贴身衣服让楚安远带着。
该说的话、该交代的事,提前交待得妥妥当当。
只谢氏舍不得儿子,不免哭了许多回,哭到两眼红肿,被楚妤耐心劝着,心情才慢慢平复了下来。可临到他要走,仍是止不住哭意。
楚妤这次回去,倒是听在谢氏身边服侍的丫鬟说,有位大人不时会来探望谢氏。她问了问,才知道是一位姓高的大人。
因是想着谢氏没有与她提过这件事,她暂且当作不清楚,没有去问谢氏情况。
假使是有心人,说不得也是一件好事。
虽说此次是应了北涯的请求,但已出兵,自然图一个最圆满的结局。
事情若不成,对于大宛而言,自然也是一件有损颜面的事。
大宛因是大国,也有不少小国家拥附,这样的大事,大家都看着的。
在国家大事上,楚妤一贯信赖姬恒,他做此决定,想来有九成九的把握。
楚妤认为大军得胜而归,或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唯独希望弟弟可以平安归来,便当得上万事皆好。比起立功与否,她最大的期盼不过是弟弟成为有担当的人。
三月一过,百花渐渐凋零,初夏到来,天气又起了变化。
茹溪虽然走了,但她带来的那匹神奇的动物定然是留在邺京的。
因为新奇,楚妤得闲总是会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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