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孩子气的玩意儿,最能引发人的童心。也许她忘了,小时候他也曾给他演过这个。那时她才三四岁光景,看见小人儿打得热火朝天,又笑又叫不足以表达她的欢喜,张嘴一口咬了上去,还割坏了嘴角。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她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他手上牵扯着,悄悄抬起眼看她,她笑靥如花,幸好她没有变,还会为这种小东西动容。
月徊自然也没想到,梁遇那样一本正经的人,原来也会做这种东西逗姑娘高兴。她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两个人对坐着低头看,额与额几乎相抵,这小竹床就是整个世界。
竹节人打得热闹,她却走神了,其实哥哥比竹节人好看。
她忍不住偷眼瞧他,可没曾想正对上他的视线,一时大眼瞪着小眼,气氛有点儿尴尬。
第56章
自己偷看哥哥心安理得,但哥哥竟先她一步瞧着她,这就让她想不明白了。
可是不能直剌剌问“您看我干什么呀”,会破坏了当下的气氛。她只能矜持地报以微笑,心里暗忖着,他别不是有什么开不了口的话要和她说吧!难道要她以色侍君,让皇帝不思朝政?还是他看上了哪个姑娘,打算把人弄回家过日子了?
不过梁遇的美貌当真无懈可击,即便离得这么近,都没能从他脸上发现半点瑕疵。他是个掰开了揉碎了处处精致的人,这样人儿做了太监,实在是全天下姑娘的遗憾。
所以是否知道真相,决定了是否敢真刀真枪往不该想的地方想。月徊的脑瓜子里虽然时时紧绷好色的弦儿,但她蹦不出亲情的禁锢。她知道哥哥就是哥哥,哪怕再秀色可餐,她也不该生亵渎之心,否则会挨天打雷劈的。
可梁遇这头,天人交战的最后还有退路,即便那退路照样反了人伦,他还能容自己在逼仄的环境里转身。能转身,便心猿意马。只是他自律,也知道羞耻,想得再多不过是掩在灰烬下的一点星火,不用谁去阻止,很快就会熄灭的。
到如今,他能做的仅是借着手足情深的名头,来满足那点不为人知的私欲。他这刻看着月徊,问心有愧,但并不觉得后悔。她喜欢这种小玩意儿,他就想方设法让她解闷儿。他知道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会吓着她,那就好好遮掩着,做她一辈子的好哥哥就够了。
“这竹节人,小时候我也给你做过,你还记得么?”
月徊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不记得了。很快又t着脸追加了一句,“可我记得哥哥带我放风筝,等天儿暖和了,咱们到一个没人的开阔处,您还带我放风筝好么?”
他微微含着一点笑,点头说好,顿了顿又旁敲侧击提点她,“只要还是女官,我就能带你去想去的地方。但若有朝一日你成了皇上的妃嫔,那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子带你离开紫禁城了。”
月徊对这个毫不担心,莫说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和皇帝有更深的纠葛,就算临了逃不开这大富大贵的命运,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不会妨碍今春和哥哥放风筝的。
她说:“咱们定个日子,也好让我有盼头儿。”
梁遇连想都没想,“四月初七,如果天晴的话。”
那么长的饵啊,换句话说就是帝后大婚之前,她都得和皇帝保持距离。
月徊虽然粗枝大叶,但她不傻,一口应下了,然后喃喃自语:“以前您很愿意让我当娘娘,如今您改主意啦?”
梁遇垂下眼睫盯着竹节人,他的语气缓慢,竹节人的动作也相应缓慢,“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一旦你嫁了人,就算嫁的是皇上,就算我日日都能见到你,我也觉得你不再是我的了。”
这样的心里话,说出来应当没有什么吧,应当是人之常情吧!譬如父亲舍不得女儿出嫁一样,长兄如父,不算逾越。
可是月徊的脑子不知是怎么长的,她脱口道:“那您觉得,我现在是您的吗?”
那深浓的眼睫颤动了下,月徊看出一点脆弱的味道,忽然觉得哥哥虽然厉害,也是朵需要人呵护的娇花儿啊。
“是我的……”他启了启唇,轻声说,“是我唯一的妹妹,是我的手足。”
“您瞧您,多舍不得我!”她装模作样叹气,“咱们认亲那天我不就说了吗,我不嫁人陪着您,您又不要。”
怎么能要呢,他又凭什么要?
小竹床下的十指顿住了,小竹床上的竹节人孤身站在那里,站出了满身悲凉的味道。
他不愿意再和她商议那些了,重新收拾起心情,问她要不要玩儿。月徊到底小孩儿心性,立刻伸出了一双手,说要。
梁遇拿眼神示意,“伸到底下来,把手给我。”
她很快就把手探下去,竹床成了一道屏障,视线穿不透,只能暗中摸索。触到他的手指,即便看不见,也能在脑子里刻画出他的纤细美好。
梁遇的指腹柔软,一点儿都不像会舞刀弄剑的,慢慢引导她,将指节上缠裹的丝线渡到她手上。月徊心头咚咚作跳,正因为看不见,小竹床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她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