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骂几句何向阳,就得说几句邓翠莲一家子的可怜。
是,现在还讲究地富反坏是人民的阶级敌人,但是既然人家主家能亲自跑到县城来找人,还来赔钱,就证明程大花活着的时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像马大姐,王大妈这些人,原来总觉得翠莲不好的,这会儿也在安慰她:“成份不好不要怕,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就行了,咱们看你不戴有色眼镜儿。”
秦三多也说:“翠莲到咱们街道之后,街道比原来干净了不少吧,冬天扫雪,你们扫三步,人家扫三里路,看看咱们街道,我们一家家的门前全种满了花儿,那谁种的,都是邓翠莲种的,就冲这个,你们以后也不能拿成份骂翠莲。”
一家子人,就连陈月牙都为邓翠莲而高兴,毕竟她一直以来最揪心的一点就是娘家穷,而现在,她娘家刷的一下,有钱了嘛。
钱,当然是寄给邓宝山的,陪着邓宝山一起去取钱的则是贺译民。
整整一千块,前段时间还准备去卖血的邓宝山猛乍乍有了一千块,从公安局出来,贺译民都拉不住他的,转身就跑到菜市场去了。
等他从菜市场出来,手里拎着一条肥肥的大羊腿。
“姐夫,啥都不用说,这条腿咱们全家一起煮了吃,今天晚上,我请大家一起吃羊肉泡馍。”邓宝山说。
邓翠莲呢,为自己可怜的,一直在外头漂荡,最后还跳河的大姨哭了一场,但毕竟钱的喜悦更大嘛,所以就在罐头厂的大灶上炖起羊腿来了。
人多,一条腿怎么够啃的?
加上萝卜片儿,宽粉条子,蒜苗香菜,再抽空烙几张半死面的大饼,一人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其实也就尝个味儿,真正的羊肉,里面能有几片子?
“房子看好没,李家村那边说定了吧,李招娣家咋说的,啥时候结婚?”刨着羊肉汤,邓翠莲问邓宝山。
邓宝山也端着碗羊肉汤,不过呢,他是先把羊肉汤让给了贺译民,然后,又给贺德民让了一碗,然后咧开嘴说:“答应了,说后天就扯证儿,下个月办酒。”
果然有钱就是好,原来李招娣哼哼唧唧,今天要宝山一双鞋,明天要宝山一把糖,后天还要宝山给她爸称茶叶,怎么着都不肯扯证儿。
这一听说邓宝山发财了,后天就可以扯证儿了。
“哎呀,赶紧再给金山也说一个,你们兄弟俩只要好起来,我就啥都不怕,专门操心我俩儿子了。”邓翠莲笑着说。
“好呐!”邓宝山刨了口羊肉粉汤说。
但就在这时,贺德民重重的吭了口气:“邓宝山,你看你姐像个啥?”
“就我姐呗,她能像啥,她就是个人。”
“她是头老黄牛,还不是只需要犁地的公牛,是又要犁地,又要生孩子,喂奶的母牛。从小她怎么把你们兄弟养大的,现在她过的啥日子,你见她手上的老茧没,你再看看她手上给缝纫机戳破的口子,你就能那么拿走一千块?还买肉吃,你看看你姐你身上的衣服,卖油的娘子水梳头,你们兄弟打扮的光鲜蹭亮的,她身上有件好衣裳穿没,我一个外人都看不过眼,你是怎么看下眼的?”贺德民说。
这其实是个摆明的理儿,姐姐为了弟弟操碎了心,但在弟弟这儿,姐姐不论给啥,都是天经地义的。
“我姐嫁你们家,这事儿该问我姐夫,大哥你咋问我呐!”邓宝山下意识说,当然这话也是听他老娘常说的。
他老娘重男轻女,总觉得翠莲嫁了人也该支持娘家,而翠莲要是过的不好,当然全怪贺亲民那个丈夫没出息,跟她家可没关系。
邓翠莲一张嘴,眼圈儿就红了:“就是,我不缺钱,再说了,我大姨从小疼我,就那么没声没气儿的死了,这钱让我花我也难过,我不花,全给我弟!”
“她不缺钱,她缺的是条命,娘家也要顾,婆家也要顾,谁她都舍不下,再这么苦下去,你姐早晚得苦死自己。”贺德民看邓宝山递来羊肉碗,一把就拍翻在了地上:“人命换来的羊肉,我才不吃它!”
得呐,喜滋滋的一顿羊肉,给贺德民搅和了。
邓宝山因为觉得贺译民好说话嘛,而且钱这东西,没来的时候,觉得那么一大笔,确实是发财了,但等到手里的时候,宝山老娘早已经把1000块盘算着,直接给花完了,宝山想给他姐,怕老娘骂啊。
“二哥,您说一句?”
“宝山,这钱,按理应该是赔偿给你母亲的,不过你母亲肯定会把它全都给你们兄弟,她是重男轻女,你们不能从小啃着你姐的血长大,有了钱还理所当然的独吞,你自己说,这钱该咋办?”贺译民问邓宝山。
贺亲民呼噜呼噜吸着羊肉汤,看超生一碗汤总吹不凉,急的孩子满头大汗,端起来噗噗的替她吹着,眉头一挑,笑着瞪了邓翠莲一眼:“咱们看看,是你兄弟孝敬,还是我对你好,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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