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兰冷笑道:“他对付的可不是你这个小小文士,他对付的是李适之而已。”
李欣儿叹道:“二郎,有一些关于梨花诗会的陈年往事我想现在应该让你知道了。在我回到你身边之前,你扬名诗会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京城,我便知道要有事发生,所以我特意在罗衣门中将近年来关于梨花诗会的一些罗衣门暗中调查的卷宗翻查了一遍,发现了一些你绝对不愿听到的故事。”
王源瞠目道:“关于梨花诗会的事情你们罗衣门也查?”
李欣儿点头道:“那是因为这些都是一些无头公案,疑点重重但却无人追查下去,而你有可能便是下一个无头公案上的名字了。”
王源大惊道:“快说,快说。”
李欣儿轻声道:“天宝元年,第一届梨花诗会上有一名李适之邀约赴会的吏部官员名叫谢坤的,即席做出了一首咏柳诗。虽然评判之人没有将此诗评为第一,导致李适之一方落败。但事后长安城中普遍认为谢坤的这首诗冠压众人应该取胜。李适之也为此事在各种场合讥笑评判的几名夫子趋炎附势丢了文人气节。”
王源道:“竟有此事?”
李欣儿点头道:“这还罢了,诗会之后,这位谢坤忽然被弹劾丢官,爆出他数件匪夷所思的丑闻。他的那首咏柳诗也被称为是影射他人的癫狂之作,遭到口诛笔伐。让谢坤百口莫辩,名声扫地。那年夏天,谢坤被人发现投入灞桥之下的碧波之中自尽了。”
王源坐起身来,惊道:“竟然死了?”
李欣儿微微点头道:“是的。”
王源皱眉道:“怎会如此?他写的什么诗?”
李欣儿想了想道:“我记得不太清楚,好像其中四句是: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王源默默念诵了几句,轻声道:“这诗句确实有所指,‘倚得东风势便狂’这一句似乎真是影射得势张狂之人。”
李欣儿道:“蹊跷之处不在于这诗的好坏,而是谢坤的死因,我查了罗衣门中存档的文书,得知罗衣门当时对谢坤之死做过暗中的调查,得出的结论是,这谢坤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死丢在了灞桥下的河水里。”
王源更是震惊,瞪眼低声道:“被人杀了?”
第68章志向
李欣儿道:“罗衣门保存的文书上记载了对这件事的调查情形:谢坤丢官之后,李适之力挺他,并请他为幕宾,四处为之澄清名誉;最后发现那些丑闻大多是捏造的,是有人刻意的搞臭谢坤。谢坤临死之前并不落魄,相反日子过的还很逍遥,放言说明年梨花诗会将会写首更厉害的诗给予还击。在这种情形下,谢坤绝不会自杀。”
王源骇然道:“谁杀了他?”
李欣儿微微摇头道:“没人知道,因为此案被定为自杀,无人追究背后的缘由。天宝元年时我年纪尚幼,还跟着师傅住在梅园,对此事完全不知情,若非这几日看了罗衣门的卷宗,也根本不知此事内有乾坤。不知道师傅对此事可有印象?”
端坐聆听的公孙兰蹙眉道:“谢坤之死我是听闻的,当年我在宫中时,这谢坤是陛下游园随驾的常客,为人豁达开朗的很,忽然闻听他死了也是很惊讶,只是天宝元年我们刚刚逃出宫中隐居于此,担心行迹暴露,对对外边的事情倒也不太敢过多关注。”
李欣儿道:“谢坤也算是长安名士,师傅也说此人是豁达开朗之人,这样的人怎会自杀而亡?二郎你也该知道这里边是有很大隐情了吧。”
王源呆呆看着李欣儿,他隐约明白了李欣儿话外之意。
李欣儿红唇噏动继续道:“天宝二年,参与梨花诗会的洛阳名士赵青林宅中入贼,被砍七刀而死。天宝三年,长安名士郭群在参与梨花诗会之后家中遭火灾,妻儿均未逃脱,郭群闻噩耗悲伤过度变成疯癫。天宝四年参与梨花诗会的新晋翰林院编修陈维中秋日城外郊游时摔马而死……这几人都是名噪一时的诗才,他们都是应李适之之约参加梨花诗会之后便遭了难。”
王源眼睛瞪得溜圆,额头缓缓渗出一层细汗来,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了李欣儿要说的潜台词了。
“十二娘的意思是说,所有这些人都是被人谋害的?但凡受李适之之约参与梨花诗会并文采出众之人,事后都会发生意外变故,或家宅遭难,或自己无端丧命?你是不是说这一切都是李林甫命人下的手?”
李欣儿轻轻道:“奴不能断言,但事实恐怕就是如此,稍只要不是瞎子聋子,都能看出这一连串关于梨花诗会参加的名士的惨遇不是巧合。案子虽然了结,但其中疑点难以掩饰。罗衣门的卷宗一般不会记载民间案件,长安城每日都有人死于非命,罗衣门若没件案件都去记载岂非要累死所有的人么?可为何偏偏关于梨花诗会的几件案件都被记载,并着重指出疑点之处?显然是有原因的。”
王源点头道:“我明白了,这几件案子恐怕都是李林甫暗中命人下的手,李林甫这么做是在杀鸡骇猴,告诫所有人不要跟李适之走到一起,更不要在梨花诗会上出风头让李林甫一方难堪。”
“二郎,你算是明白过来了,你应该也明白了为何堂堂左相只因在西市上看了你的一首诗便记得你,还专门派人来请你去替他参加梨花诗会这件事了吧。我不信你接受邀约之时心中没有产生过疑问,为何你一个永安坊的坊丁居然会收到当朝左相的垂青。”
王源用力点头道:“是,当时我确实有一种天上掉金元宝的感觉,也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发生。我还以为李适之礼贤下士,不计出声高低唯才是用。现在想来,是我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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