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季离在严十七的陪同下游览到严府花园的这一角时,以不容拒绝之势撞入他眼里的自然不是凉亭里抚琴的女君。
上一次在蒋府,佟季离并不敢看细看冯蓁,不过是寒暄时匆匆瞥了一眼,只知是耀目夺魄般的美,却无暇细品。
而此时冯蓁站在不远不近处,幽幽地望着凉亭,只露侧颜。
睫毛如扇,似蝴蝶立芍药,鼻峰挺秀,如春山染朝霞,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端的是毫无瑕疵。
这样的美本该是绚烂夺目的,可佟季离一眼望去,看到的却是冯蓁满目忧伤。立若海棠带雨,好似下一刻便要被风吹落去。
牡丹含愁、芍药滴泪,向来是最叫人痛心疾首的美。
佟季离顺着冯蓁的目光看向亭内的严慧,好似在聆听她的琴音,实则却总是在余光里梭巡冯蓁的身影。
严慧一曲终了,起身朝佟季离行了一礼,退到了亭外假作赏花。
严十七则殷勤地邀请佟季离也弹奏一曲,莫负韶光。
因为是惯例,所以佟季离也不能推却,只好走进了凉亭里。
冯蓁就不好再盯着佟季离看了,她转过身和敏文一同往旁边的池畔走去,却因为耳畔响起的“蒹葭”一曲而驻足。
第85章簪无心(上)
“怎么了?”敏文不解地看着冯蓁脸上的诧异。
冯蓁转头望了凉亭一眼,怎么会是蒹葭?佟季离此刻弹的当是“凤求凰”才对,那才是允婚之曲。
冯蓁稍微为敏文解释了一番,敏文笑道:“此刻弹蒹葭也说得过去啊。”
冯蓁轻轻摇了摇头。“蒹葭”虽说也是述情,但这种情,却是可望而难即的。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严慧于他又如何称得上是“道阻且长”,该是如探囊取物般简单才是。
“什么意思,季离公子这是没看上阿慧?”敏文问,她声音虽然装得惊讶,可神情却是在说,“看不上才是应该的吧”。
冯蓁耸了耸肩,看不上是很正常,只是凤求凰却是不该不弹的。
冯蓁到严府来,本来是存心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季离公子的,可当她踏进严府大门,看着中堂上皇帝亲自题的匾额时,却格外清醒地意识到,佟季离的亲事也并非是他自己能做主的。
所以佟季离这个举动才叫冯蓁惊诧,心里少不得想总不能是为自己吧?这有些太自恋了,冯蓁不好意思地理了理自己的鬓发。
佟季离是在冯蓁的马车离开严府后追上她的,也并未叫停马车,就是下马步行隔着车帘问了冯蓁一句,“蓁女君可否说句实话,那日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
冯蓁掀开车帘看了佟季离一眼,只略略一想就知道他定然是在严府外一直等着她的马车的。
“我,只是想回西京而已。”冯蓁对上佟季离的眼睛道,然后便重新放下了车帘,别看她表面平静,可心里却是在狂吼,佟季离还真是为她悔婚的?她魅力原来如此之大?
佟季离驻足看着冯蓁的马车缓缓前去,却是信了冯蓁的话。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她这样的女君竟然不留恋上京的繁华。否则以冯蓁的容貌、家世,在上京那还不如鱼得水么?
冯蓁的耳畔再次响起了“哒哒哒”的马蹄声,她掀起车帘一看,却是佟季离又追了上来。
冯蓁吩咐车夫缓行,佟季离下了马,拉着缰绳道:“某也不知能否与女君成就婚约,只能先修书一封回西京,问明双亲之意。”
冯蓁没想到佟季离真肯帮自己,不由感激地望向他。想想那些被她救过性命的人,竟还不如眼前这毫无瓜葛的端方君子,两相对比,人品高下就立现了。
冯蓁有些发愣地看着佟季离从他腰间解下一枚福禄双全碧玉佩来。
“这是季离的诚意。”佟季离将玉佩递给冯蓁。
冯蓁接过来握在掌心,有些触动,果然还是西京那种乡下之地的人更淳朴啊,连男子都诚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