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汪雄已经喝得不甚清醒,咧开嘴喷出口酒气:“那是,老子可是平王的那什么,千里马!要成大事的!”
他说完醉意上涌,栽倒在稻草堆里,耳边只听得那小县令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却毫无印象。
如今想来,当时他就是来送断头饭的吧。
汪雄倒在囚笼里,费力仰起脖子,望向午后湛蓝的天空。
那片天由宽变窄,拉成狭长的一条,有只灰毛野雀扑棱棱飞过,定格在长天一角。
汪雄的脑袋以诡异的姿势卡到两根粗木中间,彻底没了声息。
四下寂寂然无声,顾玉成双手举刀僵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他还没下手,汪雄就这么死了?
没等顾玉成想出个所以然,左前方灌木丛中就跳出个熟悉的人。
正是宋六郎。
他一身短打,手中还拎着把小巧的□□,边走边朝顾玉成挥了挥。
顾玉成猛地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手脚僵冷,身上已被冷汗浸透。
他放下刀,整个人都跟着松懈下来,感激道:“多谢六哥!”
自打认识,他叫了宋六郎无数次哥,数这回最真诚。要不是生性稳重,简直想扑过去熊抱对方再大力摇晃。
什么叫神一样的队友,这就是啊!
宋六郎接收到扑面而来的崇拜和敬仰,顿时将被推出来的那点狼狈抛诸脑后,潇洒地把□□在手中上下抛飞,问道:“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偷跑出来?七娘没有拦你吗?”
顾玉成不好意思地道:“七娘身体不适要休息,我就从角门溜出来了。”
他是县令,县衙最高长官,想瞒过众人出个门还是简单的,且厨娘传话时手里还端着一砂锅红糖姜水,他就没好意思去探望,直接牵马走了。
宋六郎:“……”
好了,现在连宋琢冰怎么跑出来的也知道了,难怪她不肯露面。
事已至此,顾玉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长话短说把自己的打算讲了一遍。
他昨晚苦苦思量半宿,还是没有万全之策。放过汪雄当然不可能,但押送他进京受死,恐怕走不出西南就会被平王劫去,尔后放出来继续为害地方。
左思右想,只有提前宰了汪雄最合适,一来为民除害,二来反守为攻,平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选择了最理智的道路,甚至连万一事发不牵连他人的书信都预备好了,没想到千算万算,差点栽在自己身上。
“多亏六哥仗义出手,救我于两难之境。”顾玉成深深一礼,诚恳道,“知我者,六哥也。”
宋六郎:“……”
他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咽下“帮你出手的其实是七娘”这句话,生硬岔开话题:“现在人都死了,怎么办?”
这点顾玉成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道:“听闻山匪中出了个叫五青狼的,很是凶残,甚至把数家山匪都清理了,干脆让他们拦截囚车,将汪雄一并杀了吧。”
“陆三和贾壬喝的水里掺了迷药,我原想把他们仍在这里,既然六哥来了,不如把他们打晕,当做山匪动的手。”
宋六郎:心情复杂。jpg
其实这个五青狼,就是他们家的队伍……
他父亲从盲山道离开后,就四处收拢流民山匪,率领兄长们拉起一支队伍,到处打劫山匪。因为几个孩子的名字以五行为序,这队伍便唤作“五行狼”,只是当地人口音太重,传着传着就成了“五青狼”。
现在亲眼看到顾玉成把黑锅结结实实扣在五青狼身上,宋六郎动了好几次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到妹妹的嘱托,他收起□□,配合顾玉成一起伪造现场,还给两个衙役各补了一手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