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老太太腾地一声就从板凳上起来,跟顾玉成隔开了两步。
自从油锅事件后她就觉得二郎这人邪性,现在再看,不过一个月没见,这小子就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两只眼睛跟狼崽子似的。
被这么个半大小子盯着,吕老太太只觉得心里发憷。
她退后两步站好后,才道:“我不管!反正我出了一贯钱,现在房子不住了就得拿回来!”
顾玉成心头微哂,这老太太来得那么快,肯定是刘发财报的信。明知道他只拿回来半贯钱,还敢张嘴要一贯,不过是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打量他年纪小没主意,被人吓唬两句就要破财消灾罢了。
他也不慌,就收起笑容冷冰冰盯着吕老太太,盯了两眼才道:“让奶奶来要钱,这是三叔的主意还是大伯的主意?现在家里已经这么缺钱了,要从被赶出去的侄子手里抠?”
不等吕老太太说话,顾玉成又道:“一贯钱肯定是拿不回来了,你要实在气不过,咱们就一块儿去找村长,把这半贯钱还给他,还把这房子租一年。”
他看着吕老太太,似笑非笑地道:“正好我娘已经把屋里屋外都收拾干净了,奶奶你就安心住在这儿吧。等三叔娶妻之后,他也能和三婶子住堂屋了,又宽敞又亮堂,多好啊。”
吕老太太:“!!!”
吕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最近的日子颇不好过,刚开始还觉不出来,等这个月顾大山将大房的粮食自个儿收起来,又把木工活结算的铜板交给周氏后,吕老太太终于觉出味儿来。
她没有进项了!
乡下人土里刨食,不过是混个温饱罢了,得靠精打细算和打点零工才能攒下银钱。从前靠着大儿子跟二儿子,吕老太太过得很滋润,走出去腰杆都挺得直直的。
可是现在,大儿子不交一个铜板了,甚至还在周氏的撺掇下,要把小儿子撵回来,不让他跟着打下手学做木工,说是支使不动,还不如一个人干起来利索。
被吕老太太又哭又嚎地给骂了回去。
但是从这以后,吕老太太就长了个心眼儿,想着给小儿子找个新出路。
虽然偏疼顾大富,但这个儿子有多少本事,她当娘的再清楚不过,思来想去也没找到什么好办法。
偏偏又经常从那群碎嘴婆娘处听说顾二郎如何如何,什么今天买了肉啦,明天骑了驴啦,后天那王婉贞还在家里熬油渣啦,香得半个村子都能闻到。
吕老太太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这不是滋味儿的久了,就积攒出一腔酸气和怨气,冲得她一听到顾二郎要搬家的消息,被周氏挑拨两句,就急匆匆过来要那一贯钱了。
进门后一击未成,吕老太太就泄了气,这会儿又被顾玉成三言两语地一说,心里顿时起了疑,眼珠子转个不停。
好端端的,老大媳妇为什么让她过来要钱?有这么好心?
恐怕就是打的把她撵出去的主意!
只要她搬离了堂屋,大富年纪轻,新媳妇脸皮薄,顾家还不是要被周氏拿捏?
这是那戏文里唱的调虎离山啊!
吕老太太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恨不得马上窜到周荷花面前,把这搅和得家宅不宁的女人打一顿,又不愿在顾玉成面前露怯,咬着牙唾了一口:“呸!我老婆子有秀才孙子,可不住这破茅屋!”
说完狠狠瞪了顾玉成两眼,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
王婉贞没想到婆婆竟这么轻易就偃旗息鼓,长长地松了口气,脸色还有点发白。
小黑丫头从她怀里挣扎出来,挥舞着一根柴火棍,嘴里叫着:“哒哒哒哒打!”
“莫怕,咱们很快就搬走了。”顾玉成摸摸小黑丫头的脑袋,又给王婉贞倒了碗水,让她压压惊。
他看得出来,王婉贞是真的怕吕老太太,希望以后离得远了,能慢慢好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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