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选择是坚持还是放弃,对你来说应该也不重要。”
韩拓望着他,沉默下来。
半晌,他目光锐利如鹰:“李晏两家当年怎么害你们郑王府的,你都抹去了吗?你们一府上下几十口性命,你就打算就这么揭过?”
“这是我的事情,不劳你操心。”
韩拓脸上有了怒色:“果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裴寂失笑:“那你自认是孔明?”
韩拓阴沉脸,一双长臂似蓄势待发。
裴寂不慌不忙,将已经沸腾了的开水注入茶壶,说道:“你失望的太晚了。早就该这样不是吗?
“你并不想被我差遣,甚至是从来就没这么想过。你扶持我的目的,不过是将我扶成个傀儡,推了我在前,若事败,我便是主犯,若事成,你再取我而代之。
“你要是不想这一日来的这么早,就该沉着些才是,可你偏不。你一面拉我出来复仇,一面又不遗余力地折损我的实力。
“我虽然阅历不如你,但也不是傻子,你从未当我是什么少主,反倒不断想削掉我的人,孤立我,那么我权衡之后有了别的打算,岂不是也很正常?
“难道,我还要继续任你将我逼入绝路不成?死去的人我固然是对不住了,但我若连活着的人都保不住,才真是我的罪过。”
韩拓的心思裴寂都已经心知肚明,但他如此不留后路,也是让他纳闷。他想起来晏衡早前问过他端王府的事,忍不住朝韩拓看去。
面前这个人与他有着一样的鼻梁,他知道赵家人几代子弟大多都有些相似之处,不注意看不到,但仔细看,便又能窥出些影子。
韩拓却已然冷静下来,他拎起茶壶,给彼此各斟了一杯,“既是道不同不相予谋,那也没有什么好说。
“只不过你我早前总算有约定在,我帮你复仇上位,而后你再恩遇我身边所有人。姜图在京也算帮了你不少忙,他被围攻,你却袖手旁观,实是不该。”
“你是要跟我算账。”
“这账不该算吗?”
裴寂冷哂:“我的人伤在你手上的已经不下十个。要算也可以,先把我的那些账算一算!
“我那些人,可是都死伤在你的人手下,姜图被抓,跟我可没有关系!还有,劝你别忘了,你既是要以赵室旧臣的身份行事,那么最好对我这个宗氏遗孤尊敬些。我决定要做的事,你也没资格置喙!”
向来温和的裴寂,剑眉之下泛着凛光。
韩拓想来也算是个有涵养的,此时此刻,一张脸却也变得沉郁起来。
屋里气氛固然称不上好,屋外庑廊下,余沁与罗亭相对而立,也似一触即发。
大雨滂沱的庭院,偶尔被乍起的闪电照得雪亮,随后又归于更深的黑暗。
“你何故突然纠结起我的仇恨?”韩拓道。“我的仇人跟你的一样,也是灵帝,李晏两家,甚至还有占据了咱们皇位的那个人。
“生而为人,谁没有经历过失去?你也有失去过,你的家人,你的身份,或者,还有你心里藏着的人,难道这种感受你不了解?”
氤氲之后的韩拓目光像能透视人心的灯,裴寂神色微敛:“什么叫我们的皇位?我听不懂。”
韩拓扬唇:“裴公子集王府贤才之大成,才华横溢,怎么会听不懂?”
裴寂敛目:“你跟周朝宗室有什么关系?”
韩拓似是没听到他的话,端起杯子啜了一口,然后才道:“没有任何人的荣华富贵之路是坦途,这世间事,世间人,你不狠一点,别人就会对你狠。
“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你的刀剑永远比别人的快。你还太嫩了,居然相信了大宁这帮人!”
裴寂拧紧双眉:“他们当中不乏谦谦君子,磊落英雄,甚至乎还有见识超群的子弟后辈,我为何不能信他们?”
“可他们是窃国贼!”韩拓道,“这江山本来是姓赵的,如今在朝廷上享福的应该是赵家的子弟,天下百姓山呼万岁的对象应该是赵家的子孙,是他们把赵家的人赶尽杀绝,然后占据了这一切!”
“赵家江山亡在灵帝手上,是他无能暴虐丢掉了祖业,怎怪得了别人窃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