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把脸沉了:“晏衡,你敢非礼我!”
君子不欺暗室,他竟敢强闯命妇车厢?
晏衡解开湿漉漉的披风,旁若无人搭在车窗上,而后抹了把头发,浑如一个老登徒子,轻漫地侧目望着她:“‘非礼’?三个月前在南庄你拖着我衣袍求我出让庄子的时候,可没这么认为。”
不提南庄还好,提到这个李南风心情更加恶劣。
当初有牙行给她推了个急着出手的南边庄子,她打发人去瞧过,地头合适,虽然小点,但胜在肥沃,也朝阳,便出两千两银子准备拿下。
谁知道约了对方正要签文书,这家伙跑出来了,以多出五百两的价格强行插足。
李家虽然没几个敢招惹,但显然如今大伙更忌惮的是他晏衡!
她本着跟他同在燕京的那几十年薄如草纸的街坊情,想着跟他打个商量,谁知他竟反过来诬她对他有所企图!
可见这人颠倒黑白厚颜无耻到了什么地步!
“靖王年岁大了吧?眼神不好使了?我李南风再不济,也曾是京师响当当的‘第一金枝’,总不至于会看上个心狠手毒的鳏夫?改日把王爷脸皮裁裁,只怕是也能订起来当凳子了!”她木着脸将两边窗卷帘打开。
扈从们都下了车,此刻都有些无措地围在马车周围。
随宁同样无措,毕竟无礼的这个是晏衡,而在李南风没有明确指示之前,他们不敢擅动。
李南风之所以恼火,也是因为拿这家伙没办法。
论身份,他们晏家是先帝钦封的开国异姓王,他晏衡更是先帝当作心腹多年、殡天之前郑重指给当今圣上引为臂膀的不二权臣。
论本事,他晏家是武将世家,他父亲晏崇瑛跟随先帝南征北战十数载,他在征战途中出生长大,成为他们晏家唯一一个从生下来起就在生死攸关的境地里学习保命与杀敌技能的子弟,仕宦之家出身的李南风是绝无可能跟他力拼得过的。
在这金粉之地,备受当今倚赖的他确是有肆意的底气。
当然她更加清楚自己手下这批人的身手,不会让他们前来找不痛快。
晏衡不以为然,掸着袖子上的雨珠说:“听说你要把宜姐儿送出京城?”
“这是我们李家的家事,跟你不相干。”
“是跟我不相干,但谁让宜姐儿看上的是我们家翎哥儿呢?”
李南风冷笑:“你还真有脸!”
李晏两家虽然同朝为官,但有世仇,两家各有祖训,严禁两家子弟通婚,只是基于一些特定原因,两家近代并没有完全停止往来。
但前不久他们家三房的姑娘却跟晏家二房的小子暖昧起来了,关键是晏家那小兔崽子还跟别人家有婚约,这是多要紧的事儿?可他晏衡不但不反省和赔罪,居然还颠倒是非埋汰起李家,这就是他们晏家的家风?!
“她要没看上翎哥儿,还能收他的诗?”晏衡道,“瓴哥儿有了婚约还对宜姐儿种情是不对,但他们本就青梅竹马,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你们家宜姐儿不知道他有婚约?不过是一拍即合罢了。
“翎哥儿有罪,但也罪不致死吧?你犯得着跟太后告这黑状?”
“他罪不致死?”李南风冷笑,“他早知自己有婚约,又明知道你我两家不能通婚,就不该对宜姐儿起心思!
“别说我们两家有忌讳,就是没有,他若真有心,难道不会先把自己择干净了再来招惹宜姐儿?
“他脚踩两船,既不孝又不义,更不仁,这种人还叫罪不致死?他坑我们李家,你还怪我不给活路?
“我不去登门问罪闹得人尽皆知已经算是给你们体面,你晏衡身为家主不但不自省,对族中子弟严加管束,反倒还出面质问我,我倒要问问你,他这满肚子龌龊,是谁教的?难不成是你这个当伯父的教的?”
她平生最受不得男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那晏修翎犯了他的大忌,还想让她放过,简直是做梦!
晏衡定坐半晌,板起脸道:“你这一世人冷血无情,连亲生骨肉都跟你分道扬镳,没想到到如今还这么执迷不悟!”
李南风扬唇:“一个亲手害死发妻,踩着兄弟尸身拿到爵位,作恶多端到以至于连个子嗣都没有留下的人,有什么资格批判我的为人?
“你晏衡也不见得做人多么得意,到如今年过不惑,还不是穷得只剩下一堆荣禄?”
作为大宁朝堂一等的权宦,头等的狠角色,他晏衡与她李南风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