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骗了。
祈南一整晚都没有睡觉,就坐在郁嘉木的床边,拉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他想,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牵程……不现在已经不能称呼为程先生了,那该怎么称呼呢?还是,还是叫嘉木吧,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牵嘉木的手了。
祈南呆坐了许久,大约十点的时候,祈南忽然听到了外面有人在问护士:“请问郁嘉木的病房是在402吗?”
是个女人的声音。
郁嘉木这个名字有点陌生。
祈南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郁嘉木的家人朋友到了吧?他赶紧要站起来离开,可是郁嘉木明明在昏迷之中,却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祈南硬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给他掰开,才得以逃脱,——推门声已经响了起来。
来不及了。
祈南退了一步,走到隔壁靠里的病床边上,把帘子拉上。
他从帘子的缝隙悄悄往外看,不是郁嘉木的妈妈,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稚嫩漂亮,见到病床昏迷不醒的郁嘉木停下脚步,红了眼眶。
祈南觉得像是有千万根针扎在他心尖上。
那个女孩子问护士:“没有别人在照顾他吗?”
护士说:“刚才送他来的朋友还在,可能现在已经走了吧。”
祈南没说一句话,悄悄躲在帘子后面,他看着那个女孩子还去兑了温水,拿毛巾给郁嘉木擦汗,她那么年轻漂亮,和郁嘉木看上去真是一对金童玉女般的般配的男女朋友。
祈南看不下去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郁嘉木的妈妈郁兰才风尘仆仆的赶到,她和公司请了假,去取了足够的钱,再找车,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脸色都不太好了。
一来她就见到郁嘉木的床边有个女孩子坐在那,瞧见郁嘉木的妈妈,那女孩子连忙站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羞涩地说了声:“阿姨好。”
“你好,你好。”郁兰先好好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嘉木没事吧?”
“医生说没事,只等他醒过来,之后再做骨折的手术。”
郁兰喘气说:“那就好,那就好,我都快被吓死了。”
定下魂来之后,郁兰才有空打量这个女孩子……之前过年的时候,嘉木好像是有个女朋友了,应该就是这个女孩子了吧?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啊,长得也俊,文文静静,温温柔柔,还这么关心嘉木,他一出事就马上赶来医院了。
“你就是嘉木的女朋友吧?”郁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菡羞红了脸,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郁嘉木的女朋友。我就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我叫、我叫苏菡,菡萏的菡。”
郁兰想,就算不是女朋友,大抵也快成为女朋友了。
郁兰从桌子上找到郁嘉木的病历本和就诊卡,说:“谢谢你一直在这里看着嘉木,再看一会,阿姨去缴费。”
苏菡说:“呃,我也是刚才才来的,也就比您早来了半个多小时。”
郁兰讶然:“啊?那嘉木就一直没人看着啊?不是说是他的朋友送他来医院的吗?那个人呢?”
“我没见到,我来的时候就没人的。”苏菡尴尬地说,“护士说是走了。”
郁兰不禁生气起来:“这什么朋友啊?他们告诉我嘉木就是为了救他那个朋友受伤的,结果他居然拍拍屁股就走了?这真是……好歹在这里照顾嘉木一下啊。这没人看着,万一出个什么事。”
祈南就在她们背后,隔着薄薄的蓝色帘子,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
他面前的病床上躺着个八十几岁的老太太,生了病,儿女工作都忙,没法子来服侍她,请了个护工,坐在角落玩手机呢,根本不在意那怎么多了个人,老太太老糊涂了,和祈南说话:“你来看阿婆了啊?”
祈南怔了怔,看到老太太颤巍巍地伸出手,下意识地扶了过去。
老太太笑起来,团团的圆脸皱成一团,拍拍他的手,用方言含糊不清地说:“仔诶,莫伤心咧,没有过不去的坎,脚跨大,就走过去哩。”
祈南眨了下眼睛,感觉到有水珠掉在自己手背上,发现自己哭了:“谢谢阿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