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博啼笑皆非,陈维光同样哭笑不得,扶着窗户苦笑道:“赵局让我给你捎句话,局党委对我们的打击行动全力支持。不过要求也很高,要我们帮局里打出一栋办公楼。”
“办公楼,真看得起我们。全力支持,有没有说怎么全力,别又是空口说白话。”
“没空口说白话,这次来真的。张局说打击经济犯罪的专业性极强,我们到底专不专业放一边,至少要让人家看上去感觉我们很专业。局里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一辆日本进口的商务车,同局里的依维柯一起暂借给我们使用。笔记本电脑,就是那种小电脑,局里就一台,配给我们。年前刚买的扫描仪,一样配给我们。你去年支持政治处的摄像机物归原主,局领导说我们现在更需要。考虑到查企业不是打击其它犯罪团伙,张局认为要注意影响,不能一查把人家查倒闭,建议参与行动的同志一人购置一套西服。香港电影里不是有个什么什么科,就是专门查经济犯罪的警察部门,要有点那个意思,要让人感觉我们很专业,很有文化。”
“商业罪案调查科!”
“对,就是商业罪案调查科,从商务车上下来,西装革履,一人拖一拉杆箱,出示警察证搜查证,该询问询问,该查账查账,摄像、录音、扫描复印账本,是不是有那么点意思?”
韩博再也控制不住了,笑得差点喘不过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查这样的案件必须摆谱,不仅要唬住对方,而且要唬住对方的关系网。尤其异地办案,如果唬不住对方根本查不下去。
所长要“炸麻串”,陈维光不想占用他太多时间,接着道:“刚才是装备,第二件事是人员。赵局带来十二个人,全秀才,最低学历中专,有六个大专,其中一个学计算机的。水平可以,精兵强将全集中到我这儿了,关键搞财务的没几个,只能组织岗前培训。”
“我给沈大姐打电话,她没时间请她安排别人过去。”
“这样最好,现在最缺的就是老师。”
陈维光笑了笑,继续说道:“最后一件事,考虑到辖区群众对刚并过来的同志有看法,我打算依葫芦画瓢,组织民警下村服务,帮没办理身份证的人办上。他们以前总是忙这忙那,平时极少下村,顺便借这个机会下村了解了解辖区情况。”
“这个主意好,现在人口管理是‘以证管人’,好多人不出远门,不需要身份证。他们办不办无所谓,我们要帮他们办,不然所里连张照片都没有。”
“我也是这么想的,照相馆联系好了,有钱赚,几个老板很积极。”
“老陈,既然是服务就要有服务的样子,该收多少工本费收多少,别把好事变成一件坏事,搞到最后老百姓个个在背后戳脊梁骨。”
“放心,不会乱收费的,我们接下来有大行动,没必要为点小钱搞天怒人怨。”
“行,挺好,你们按计划进行。”
……
“韩博,好了没有,人家都炸完了,等你呢!”
“好啦好啦。”
韩总同样等得有些心焦,忙不迭点上“麻串靶子”,一家之主,一马当先,挥舞着“噼噼啪啪”作响的大火把,冲进自留地里疾走高呼:“正月半,炸麻串,十八个穗头称斤半,爷爷称,奶奶看,奶奶称,爷爷看……”
生怕儿媳妇和儿媳妇的姐姐听不懂,居然用思岗普通话吟唱起古老的歌谣。
李晓蕾、李晓慧和韩芳笑得花枝乱颤,一个个争先恐后嚷嚷道:“韩博,到你了,你怎么光舞不唱?”
“小博,别不好意思,小时候你不是最喜欢炸麻串么!”
唱就唱,今晚全思岗男人个个喊这个,没什么丢人的。韩博挥舞出一道火圈,喊道:“灯笼亮,火把红,正月十五炸麻虫!场边田边都炸到,炸得害虫影无踪!”
“正月半,炸麻串;别人的菜,铜钱大。我家的菜,盘篮大;别人的菜,烂掉了,我家的菜,卖掉了!”
儿子一开口,韩总更有劲,两父子在地里一唱一和。
放眼望去,周围全是火把,从来没见过如此有意思的场面,李晓蕾和李晓慧跟孩子般地鼓掌叫好,竟跟着一起嚷嚷起来。
韩总是当家人,按传统习俗举着火把,照遍田地,把田岸子上的荒草点着。
韩博回到田埂上,气喘吁吁笑道:“爷爷活着时告诉我,每年炸麻串要看火势看火色,火势熊熊表示年景兴旺,五谷丰登;火色泛白表示今年是水年辰,泛红表示为旱年辰,十分怪异,细想起来有点巫术的意味。”
李晓蕾好奇问:“思岗的火把节,这个习俗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
“你真问对了人,上大学之前我一直以为只有思岗有,跟几个同学一聊才知道周边几个区县全有。大家争论源头,最后去问一位学识渊博的教授,教授给出两个解释。”
“教授怎么说的?”作为思岗人,对此居然一无所知,韩芳比她俩更好奇。
韩博擦一把汗,耐心解释道:“炸麻串也叫‘放哨火’或‘放烧火’,据说‘放哨火’源于明代抗倭。倭寇经常到我们这烧杀抢掠,为抗击倭寇,人们用柴草扎成火把,轮流放哨,称之为‘哨火’,渐渐成为一个习俗。
不过教授认为这个说法站不住脚,他认为我们这儿的‘炸麻串’风俗起源更早,应该是起源于远古人们对火和火神的崇拜。引经据典,翻出《诗经》:去其螟塍,及其蟊贼,无害我田雅。田祖有神,重畀炎火。说的就是乡野阡陌农夫手执火把驱虫赶兽,护卫田禾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