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博打转向灯拐上思丝公路,感叹道:“有家人的地方才能算家,不过从这些没人住的房子上,能看到我父母拼搏的轨迹和历程。为过上好日子,为给我和我姐提供一个良好的生活条件,他们付出那么多却从未想过要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回报。”
“可怜天下父母心。”
“是啊,我感觉我很幸福,我为有这样的父母骄傲。”
“我爸妈对我和我姐也很好,但他们没你父母厉害。我爸那人真是不求上进,说好听点是知遇而安,说难听点是得过且过。不光他,我们胡同里那些人跟他一样,一有时间就喝酒吹牛,天花乱坠,中南海的事都知道。别人发财了,他一点不急。”
“不一样的,你家工人阶级,省吃俭用就能供你们两姐妹上学,生病能报销,老了有退休金。我家在农村,我爸妈是农民,丰产不丰收,种地不赚钱。光靠省吃俭用,别说供我上大学,恐怕连好点的日子都过不上,必须拼,只有拼。”
也就剩下这么点小小的优越感了,李晓蕾很同情地问:“韩博,你小时候是不是很苦?”
“到家你就知道了。”
第一站镇上的家,两层小洋楼,一个带小花园的院子。
铝合金门窗,窗户外用不锈钢管封住,外墙贴着很大气的深灰色面砖,客厅地面是大理石,楼上楼下七八个房间全实木地板,楼梯扶手是红木的,每个台阶上都镶嵌铜条,以防滑倒……
不愧是“木匠之家”,秉承奢华装修风格。
李晓蕾被震撼到了,看着仍贴有“双喜”字的一个房间,惊叹道:“韩博,你爸太厉害了,这哪是什么民房,这是别墅!”
“别墅又怎么样,在农村,十栋这样的房子加起来也没你家一个小房间值钱。”
韩博谦虚的笑了笑,打开房门:“这是我姐跟我姐夫的新房,彩电和组合音响搬东海去了,显得有些空。他们结婚时一人还有一辆摩托车,现在用不上,卖了。”
“床好大,我们结婚也要这样的。”李晓蕾很不淑女的躺到床上,一脸羡慕。
“不用买,对面房间就有。”
“走,去你房间参观参观。”
“是我们的房间。”
“对,是我们的房间,我是你未婚妻么。”李晓蕾紧搂着他胳膊咯咯娇笑。
其实没什么好参观的,韩总做事一碗水端平,两个房间装修一样,家具一样,只是考虑到儿子是党员干部,平时不可能住老家,没买家电。
上上下下转一圈,每个房间推开看看,搬上几箱给小睿睿摆“洗三”宴时剩下的酒,经过派出所跟陈所长、“黄公安”等老家民警打了个招呼,邀请他们晚上去一起去村里吃饭,马不停蹄赶到联庄村。
早上打过电话,婆爷爷婆奶奶,二爷三爷二奶奶三奶奶(堂爷爷堂奶奶),小叔,大姑二姑,大舅妈二舅妈,大姨二姨三姨和小姨,以及几个没出去打工在家搞副业的堂兄弟表兄弟全来了。
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跟着叫一声“婆爷爷好婆奶奶好”收一红包,叫一声“二爷好二奶奶好”又收一红包。这钱来得真容易,一个一个叫完,小包里鼓鼓的全是红包。
“别不好意思,这是我们这儿的风俗。”
韩博指着正在隔壁楼房前水井边准备中午饭菜的几个中年妇女,一一介绍道:“穿黄衣服的是婶婶,楼房就是她家的。我们不常回来,这几间老房子她帮着照应,隔三岔五开门开窗通通风,南方潮湿,不通风会发霉。短头发的是我大舅妈,我妈那边亲戚谁家有什么事,她帮我们出人情,帮着把人情往来这些事办了,回来再给她钱;最瘦的是小姑,我爸最小的妹妹,我和我姐就她带大的。到现在还记得,她用担子挑着我们,我坐前面,我姐坐后面……”
亲戚真多,他外公外婆居然生九个孩子!
一个没夭折,农村条件艰苦,又是在最困难的时期,怎么拉扯大的。
相比之下,李晓蕾更关心“未婚夫”小时候的生活。看着四间低矮的旧砖房,轻声问:“你小时候住哪一间?”
“东边第二间,我跟我姐一间,我爸我妈住西面那间,最东面那间是厨房。”
韩博转过身,指着一片已成为菜地的位置,不无感慨地说:“以前那有一排矮房子,养猪养鸡养羊。我跟我姐每天放学,先捡鸡蛋,先喂鸡,然后一个去割草回来喂羊,一个烧水烫猪食。把这些忙完,再准备一家人的饭,吃完晚饭,收拾好碗筷才能一心一意做家庭作业。以前还养过鸭,我最讨厌养鸭,它们晚上不回家,要出去找,不然会把鸭蛋生在外面。有一次从河边走,脚被蛇咬了一口,毒蛇,肿好大……”
父亲要出去做木工活赚钱,母亲一个人要种六亩地。
两个孩子把家里活儿全包了,夏收秋收最忙的时候要下地割麦子割稻子,要系着一大口袋下地摘棉花,要干一个农村孩子所有要干的事。
李晓蕾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小男孩人没灶台高,站在小凳子上往锅里打水,一瓢一瓢,装满盖上锅盖,跳下凳子跑到灶台后面烧火。
好不容易把水烧开,再站在小凳子上把开水打到木桶里烫猪食,不能烫太多,不然提不动。双手吃力的提着木桶,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提到猪圈一瓢一瓢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