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办公桌,正副科长一人一张,自己只能坐在沙发上,像个来办事的外人。在公安局是临时工,到丝织总厂又是边缘人,心里很不是滋味,韩博跟他打招呼都没反应过来。
“姜科长,韩科长,刚才你们不在,我来正式宣布下。厂党委研究决定,高长兴同志调到你们保卫科担任经济民警分队指导员。考虑到干部提拔暂时有困难,先以职工身份参加工作,在政治上享受干部待遇……”工会刘主席敲敲门,代表厂领导宣布对于高长兴的安排,抑扬顿挫,热情洋溢。
政治上享受干部待遇,就是有资格看一些普通职工看不到的文件,有机会参加一些普通职工不用参加的会议。相比之下,高长兴更愿意在经济上享受干部待遇,笑得很勉强,能够想象到他此刻有多么失落。
“小高,坐,进了保卫科就是自己人,用不着拘束。借花献佛,韩科长的好烟,点一根。”
“姜科长,韩科长,抽我的。”
“烟酒不分家,别这么客气。说起来烟酒真不是好嗜好,要学习韩科长,烟酒不沾。”
干部就是干部,职工就是职工,何况人家不光是干部,还是科长和副科长。高长兴态度很端正,接过烟,诚恳地说:“姜科长,韩科长,我刚来,什么不懂,请二位领导多批评多帮助……”
“小高,你在公安局干那么多年,保卫科工作对你而言轻车熟路,没什么懂不懂的。我明后天请假回家盖房子,科里工作韩科长负责。他兼任经济民警分队长,你是分队指导员。你们是搭档,全年轻人,有共同语言,好好沟通沟通。”
保卫科在厂里就是一看门的,姜国平从来没把自己当领导,不习惯说那些场面话,简单说了几句捧着茶杯起身去厂办打电话,请公安局内保大队和城西派出所的人,下午2点准时过来,一起给经济民警分队和人民西路警务室挂牌。自始至终没提接风的事,亲疏远近可见一斑。
今后要在一个锅里搅马勺,接下来又有一件大事需要他这样的老警察帮忙,是应该好好聊聊。
坐在办公桌边说显得有些居高临下,韩博干脆坐到他身边,笑问道:“以后怎么称呼,老高,还是高指?”
“韩科长怎么顺口怎么称呼。”
“高指吧,你们公安好像习惯这么称呼。”
“行,就高指。”
“虽然一样刚来,但你在公安局干那么多年,工作经验比我丰富,对县里情况比我熟悉,经济民警分队的事需要你多操心……”韩博同样没说场面话,从工作一直聊到家庭,比他更像一个指导员。
“我爱人在水产公司,孩子四岁。不怕韩科长笑话,来丝织总厂实在是没办法。在公安局六年多,依然是个临时工,不为自己打算也要替老婆孩子想想。”
生活所迫,不容易。
韩博关上办公室门,不解地问:“你是中专生,毕业那么早,怎么会没编制,怎么会一直拖到现在。”
往事不堪回首,高长兴苦笑着解释道:“我是大中专,定向委培的大中专,不是统招生。按规定哪个单位委托培养回哪个单位,不在统一分配之内。区里委培的,当年为这个名额没少求人。结果还没毕业,县里就开始撤区建乡并镇。委托培养单位没了,就这么悬着,一直悬到现在。”
真够倒霉的,居然会遇上这样的事。
韩博想了想又问道:“公安局就不能想想办法,你是警校毕业的,专业对口,有优势。”
“警校跟警校不一样,省警校属于公安系统,我上的司法警官学校属于司法系统,公安局要紧着本系统内的大中专生来,要优先安置转业军人。没那么多政法专项编制。县里没钱,又给不了多少事业编制。八年前公开招聘的90多名户籍警,到现在仍是合同制民警。交警队,刑警队和基层派出所,政法专项编制只占四分之一,剩下的要么是事业编,要么是合同制,要么像我这样的临时工。”
“你有警衔警号。”
“局里统一采购的,在县里可以执法,出了县人家不认。说起来真没经济民警正规,至少经济民警在省厅有备案,警号是公安部监制的,走到哪儿人家不会当你是假警察。”
他有一个警察梦,费过一番心思,上过警校,为此努力过很多年,结果却干不了公安。
韩博暗叹了一口气,微笑着劝慰道:“不管怎么样,调过来之后工资待遇比之前高。先干着,将来有机会再调回去。”
第11章紧锣密鼓
丝织总厂该大方的时候大方,该小气的时候小气。
定在下午两点挂牌,人家吃过午饭来的,晚饭时间还早,用不着花几百请人吃饭。
知道丝织总厂不会把挂牌当回事,县公安局只来了一个内保大队教导员,城西派出所来了一个副所长。
保卫科的事保卫科的人负责,厂领导一个没露面,就这么换上警服,把“思岗县国营丝织总厂经济民警分队”和“思岗县公安局城西派出所人民西路警务室”的两块小牌子,挂在传达室门口。
牌子其实不小,两米多高,但有更大更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