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市回来,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苏俏赶紧和面调馅,准备包饺子了。
顾清宇一直在厨房门前转悠,“苏俏,你什么时候学会和面了?”
“刚刚才学会,我不是摆着平板照着学的嘛。”苏俏说,“你去好好把手洗干净,待会儿一起包饺子。”
“啊?你真的要我包啊?”顾清宇看着自己伸不直的手指,不敢相信苏俏的安排。
“啊什么啊?你今天有没有午饭吃,就看你能包几个饺子了。”
“哦。”顾清宇不情不愿地转着轮椅去洗手。
手指用不上多少力,顾清宇只能用手腕的部分来回搓洗手指,泡沫包在手上,根本看不出他手指跟常人的区别。可是冲掉泡沫,双手的瘫软便立刻现形。顾清宇举起双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手指弯曲,手掌也因为肌肉萎缩而变得很薄很软,他试图伸直手指,可无奈只是徒劳。
顾清宇趴在水池边,任流水冲刷着双手,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双手无力的事实。
“来包饺子啦!”苏俏喊道,“顾清宇,你还没洗完手啊?”
听到声音的顾清宇这才坐直身体,擦干双手,转着轮椅来到餐厅,可是他突然现,刚洗干净的手,又接触到了轮椅的轮圈,还算干净吗?
他怔怔地盯着双手呆,苏俏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不干净。刚洗完的手,就碰了轮椅。”顾清宇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火似的,“都说了你自己包,我包不了饺子。”
苏俏抽出一片湿巾给顾清宇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手,“这下干净了吧。你跟我一起包嘛,一个人太慢。”说得好像加上顾清宇度能变快一样。
苏俏拿起擀好的饺子皮放在自己的手心,又递给顾清宇,顾清宇尝试接过,手指却连饺子皮都没有掀起来。试了几次,顾清宇颓然地放下手,“还是你自己包吧。”
“别呀,”苏俏把饺子皮直接扔到了顾清宇面前的桌上,“你直接放馅包起来就是了,没那么难的。”
“你看,”苏俏也没用手指,只是用手腕将放了馅的饺子皮对折,就着桌子按了几下边,“一个饺子包好了。”
苏俏都这样做了,顾清宇没有理由再拒绝。他学着刚才苏俏的样子,用手指先勾着一张饺子皮放到面前,又在饺子皮上放了馅。先是用手腕把饺子馅往里拢一拢,再把饺子皮对折。谁想到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饺子皮已经粘在了桌面上,顾清宇试了半天,皮都破了,也没把它从桌面上弄起来。
苏俏见状,重新拿了一张饺子皮,沾了很多面粉放到顾清宇面前,又另外拿一张饺子皮把那个破饺子皮整个包起来。“你换一张皮试试吧,刚才那个我忘了撒面粉。”
顾清宇重新操作,还是依着刚才的步骤,先放馅,再折饺子皮。这回倒是轻松许多,饺子皮一下就翻了身,盖住了饺子馅。顾清宇用手腕处按压几下,成功包出了第一个饺子。
“我们顾清宇还是很厉害的嘛!”苏俏起身在顾清宇的额间印上了一个全是面粉的大拇指印,“谁说你包不了饺子。”
也许是第一个饺子振奋人心,顾清宇越包越起劲,直到包完所有的饺子后,顾清宇一数,自己居然包了十二个,真是不可思议的成绩。
“好了,我去煮饺子,马上就开饭了哦!”苏俏端着饺子进了厨房。
顾清宇久坐不适,于是调整了轮椅的模式,绑紧束带起身站了一会儿。突然改变的体位,让顾清宇头晕,他一点一点调整站立角度和高度,好一会儿才把自己完全“立”了起来。
好在这款轮椅站着也是可以移动的,顾清宇站着进了厨房,倒是把苏俏吓了一跳。
“饿了吧,饺子马上就好了哦~”苏俏回头冲顾清宇甜甜一笑,顾清宇有些晃神,仿佛回到了中学时苏俏给自己做饭吃的时光,那时的自己也老爱像现在这样,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前忙后,忙东忙西,她时不时还会使唤自己帮他拿高处的东西,美其名曰这么高的个子不能浪费了。
顾清宇抬头看了一眼厨房的吊柜,他装修的时候专门装了升降的拉篮,只要按一下按钮就能把柜子降到自己够得到的位置,苏俏再也不需要他帮她拿高处的东西了。当然,就算他够得到,像现在这样站着,他瘫软无力的手也并没有办法从柜子里完好无损地拿出任何东西。
顾清宇有点失望,这是对自己的失望。生活中受限的事情实在太多,别说给苏俏帮忙了,不拖累她就是好的了。
顾清宇默默退出厨房,缓缓把轮椅放倒,视野又从一米八变到了一米三,这才是自己最熟悉的高度。
“吃饭啦!”苏俏端着两盘饺子出来,一盘卖相好点,基本没有破的,是自己包的,另一盘皮肉分离的,则是顾清宇包的。苏俏把卖相好的放到顾清宇面前,卖相差的放到自己面前,又贴心地给顾清宇准备了勺子叉子,方便他自己吃饺子。
顾清宇划着轮椅来到餐厅,看了看两盘差别极大的饺子,叹口气道“苏俏,你别委屈自己。辛苦包了半天,连一个完整的饺子都吃不着。”
苏俏看看自己面前破烂不堪的饺子,想想也是,“那你喂我一个好的!”苏俏坐到顾清宇身边,指定了一个完整的、饱满的大饺子。
顾清宇拿起叉子,小心翼翼地插起那个饺子,放到嘴边吹了吹,接着又蘸了醋,送到苏俏嘴里。
“好吃吗?”顾清宇问。
苏俏愣了几秒钟,饺子不是完整就好吃的,好不好吃还是看馅调得怎么样,然而她第一次亲自操刀整个包饺子的过程,第一次亲自调馅,味道还是太淡了点。
苏俏摇摇头,“算了,还是煮个意大利面好了。”
“别呀,”顾清宇自己再插起一个饺子,醋也没蘸,直接送到自己的嘴里,“这不是挺好吃的嘛?”
也许是急于肯定苏俏,顾清宇饺子还在嘴里,就忙着说话,嘴里鼓鼓囊囊的,话都说不清楚,但是他的点头,他费力竖起的大拇指,都在表示他喜欢这饺子。
“果然自己包的饺子比冻饺子好吃多了。”顾清宇开启了狼吞虎咽——如果他手足够灵活的话,会吃得更快。
苏俏有点怀疑自己了,真有那么好吃吗?怎么到自己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
“你不喜欢的话都给我,我喜欢。”顾清宇用手腕揽过苏俏面前那盘惨不忍睹的饺子,“麻烦你帮我把勺子递过来。”
见顾清宇的确吃得很香,苏俏不再说什么,她开始思考自己午饭吃什么。
苏俏托着腮,盯着顾清宇。顾清宇像是在极力证明饺子的美味,几乎是一口一个饺子,吃得差点呛住。苏俏赶紧给他倒了杯水,喂他喝下。
就着苏俏端着的水杯,顾清宇才看到水中的自己额头上还有白色的印记。他扭头看向苏俏,“你欺负人,你看你给我额头上弄的啥呀?”
苏俏这才注意到,自己在顾清宇额间留下的大拇指印依旧清晰可见,不禁笑出声来。
顾清宇也跟着呵呵笑,心情放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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