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脸色大变,起身欲叫住赵俨,却没开口,迟疑了片刻,又坐了回来,一阵阵冷汗透体而出,瞬间浸湿了战袍。
赵俨的话提醒了他。杀人者,人恒杀之,董卓杀了那么多大臣,杀了那么多百姓,想杀他的人多得数不清,否则他不会在郿坞筑城积粮。能够保护他的人只有西凉将士,此刻西凉精锐尽出,两路征讨南阳,一旦长安生变,谁能保护他,谁会保护他?
张辽立刻想到了王允。王允是并州名士,年轻时就以直道而行成名,为了与宦官对抗,不惜死在狱中也不肯低头。他突然依附董卓,这个转变太突然。如果说一开始没认清董卓的真面目,他这么做还情有可由,现在董卓凶残的面目已经表露无遗,他还依附董卓就显得很反常了。
还有,征讨南阳好像就是王允的主张。
张辽越想越怕,浑身冰凉。他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希望。如果说有希望,那孙策就是他唯一的希望。可是他的兄长张泛还在徐荣的大营里,而徐荣又那么信任他,为此不惜和西凉诸将生隙,他又怎么能置徐荣于不顾,只身投降孙策?
张辽想了很久,连夜起营,赶回析县大营。
……
娄圭修城修得不错,孙策给文聘面子,任命娄圭为军司马,协助文聘守郦城。
娄圭感激不尽。军司马虽然只是千石,但理论上也可以领兵作战,将来立了战功还可以升迁。比他之前统领万人肯定差得很远,可是今不如昔,哪里还敢奢望太多。相比于曹操的貌似信任,实际上却狠狠坑了他一回,孙策这么做已经很宽容了。
紧接着,孙策接到了桥蕤的消息。徐庶已经到达武关,武关也安然无恙,但是东西两侧都有西凉兵。因为消息不通,武关的将士一度比较紧张,以为南阳已经失守。见到徐庶,得知宛城无恙,军心大定,桥蕤有信心守住武关。徐庶有勇有谋,已经被他任命为佐军司马,协助镇守武关。
最后,桥蕤表达了对袁术的哀悼,表示尊重袁术的遗命,接受孙策的指挥。
孙策松了一口气。得知徐荣突入南阳,他差点怀疑桥蕤献关投降了呢。现在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他的担心暂时可以放下了,有徐庶协助桥蕤镇守武关,武关的安全又多了一份保障,徐荣想顺利离开南阳可没那么容易了。
但是新的疑问又产生了。徐荣究竟是怎么进入南阳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用兵讲究以正守,以奇胜,以奇兵突入南阳固然有先声夺人之利,但一旦形势不利,他就要承受辎重不足带来的严重后果。这不符合用兵常识,特别是对于徐荣这样的名将来说,这是根本不应该出现的错误。
孙策对着地图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无法理解。他决定发挥集体智慧,请诸将来商议一番。这个问题弄不明白,他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时间不长,秦牧第一个赶到。他抖落身上的雪花,呲牙咧嘴地挠着手。“这什么鬼天气,刚晴了没两天又下雪,比塞外还冷,冻得我这手上都生疮了,挠着又疼,不挠又痒。”一边说着一边赶到火塘边伸手烤火。
文聘走了进来。“依我看啊,这都是你们关中人带来的。南阳以前可难得下雪,像今天这样接连下了两次雪的事更是绝无仅有。”
孙策没说话,盯着秦牧又红又肿的手,嘴角微挑,眼神得意中透着一丝说不出的阴险。秦牧吓了一跳,连忙把手缩了回去。“将军,你这什么眼神?”
孙策笑道:“孟长,你麾下的骑士是不是和你一样,都被这冻疮折磨惨了?”
第238章娄圭献计
秦牧叫苦不迭,连声抱怨。
他虽然出身不错,从小衣食无忧,却不骄生惯养——可能对他说,上升空间小,压力还是比较大的,加入孙策所部之后,为了赶上其他各部,他训练得很刻苦,从来没听他抱怨过。可是一提到冻疮,他立刻收不住嘴了,开始了祥林嫂般的控诉。南阳这鬼天气,真把他们害惨了。
当然,也可能有趁着这个机会倒倒苦水的意思,可是情况基本属实。他营里的骑士有一半生了冻疮,手、脚、耳朵,多少都有一点,最严重的已经无法战斗。
文聘很意外,他一直以为关中更冷,那里的人更抗冻,没想到秦牧他们这么惨。
孙策却了然于心,他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想到而已。他的思想来自两千年之后,他的身体却习惯了南方的潮湿,南阳虽然是中原,却有着不输南方的温暖湿润,与江南没太大区别。反倒是秦牧这样的关中人翻越秦岭来到南阳,气候差异大,水土不服的可能性更大。
冰疮是湿冷所致,真正到了塞北的大寒就不是冻疮了,而是直接冻伤、冻死。冻疮不会致命,但冻疮的可恶之处在于又疼又痒,严重的还会溃烂,特别是手脚,严重影响生活。
关中人如此,那并州人、凉州人呢?幽州人呢?
“冻疮是因为气血不畅,湿度过大,回头让医匠给你们准备点丹参和姜汤,去去湿气,平时多练练拳脚,活络活络血脉,可能会好一些。”
“是将军你练的那种拳吗?”
“导引术也行,总之是要加强气血流通。放心吧,南阳这么冷的天气不多见,过些日子回暖就好了。骑士也不能只练骑射,练练拳脚对你们有好处。”
秦牧感激不尽,连连致谢。孙策提供缓解冻疮的建议是一方面,关心他们更暖人心,普通将领很少对部下如此用心的。经常有人说慈不掌兵,对部下太好,有了感情,一旦打硬仗伤亡太大会不忍心,所以心硬一点的好。话虽如此,谁不希望上官对自己好一点呢。
说话的功夫,董聿等人也先后赶到,就连娄圭都来了,围着火塘而坐,一边烤火一边说话。孙策把自己的疑惑说了一下,询问各人的意见。话音刚落,娄圭就说道:“将军,南阳四通八达,出入的通道很多,即使是对关中而言也有好几条路,只不过将军手中的郡舆图上没有标明。”
黄忠等人相视而笑,娄圭急于表现自己的意图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