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虽不属于京都范围内,但也距离京都不算太远,时时都躲不开京都的消息。
不过明子秋道:“而今我这模样,也没人知道我是慕华公主,过去的身份我不想要,我也想和皇叔一样,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若日后得空,我或可顺河入江,一路向南,去笙州看望皇叔呢。”
明子秋说出这话时,明云见才豁然发现她长大了。
人总是会长大的,只是明子秋的成长是建立在背叛和痛苦之上的,她舍去了一些东西,但同样得到了于她而言更珍贵的东西。
明云见能带明子秋和涂楠走,但带不走涂楠的长辈和祖祖辈辈的根,他也接受明子秋自己的选择,只是他走时没有告诉明子秋他在笙州的身份,两人最后对话所说的日后相见,其实也等于再也不见了。
金河距离京都太近了,明云见是死里逃生出来的,他不能留下片刻与自己有关的消息,便是笙州这一点,也只告诉了明子秋,叫她务必不要说出。
祝照认同明子秋的选择,她入宫没有告知明子豫明子秋还活着的时候,便已经知道明子秋或许根本不想回去了。对于大周来说,少了一个慕华公主算不了什么,但对于明子秋而言,回去当她的慕华公主,才是限制了她的自由。
将明子秋托付给涂楠,祝照也算安心了。
对于明子秋,祝照还有许多不舍,她没有好好与明子秋道别便又分离了,毕竟明子秋是她儿时最好的玩伴,也是这世上难得的,真心待她的朋友。
不过她在离开京都之前能得知明子秋还活着,并且将来或许过得还不错,祝照的心里为她开心,那一点儿不舍的情绪,阻碍不了真正的情谊。
祝照休息了两日之后,身体好转了许多,倒是先前因为金石药留下来的一些旧伤,还得按照林大夫配的药慢慢调理。
林大夫并不是跟着他们定居在笙州的,他是杏风山上的人,杏风山正处于笙州与京都的中间也算是南方,但要走陆路,恐怕得好些日子才能到。
若非是祝照的身体情况不好,林大夫也不能答应明云见跑这一趟。
临近笙州时,天气也变得越发得好,若是换做京都那边,正值十月天,恐怕天早就冷下来了,月棠院里那满院子的海棠花树叶子也几乎落光。
笙州这处比起京都要暖和许多,祝照披着外衣坐在甲板上吹风,竟然也不觉得冷,太阳当头照下暖洋洋的,听称心说,笙州这边极少下雪,有时五六年也难得碰见一次。
明云见说,笙州云家是他十一年前答应了明天子的要求之后,游走江湖才想着创办的,但是能如他这般将笙州云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生意蒸蒸日上,在笙州地界还有些名望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即便明云见不提,祝照也知道她原先在文王府看到的那些账本不过是文王府里的明账,说起来,也就是可以动些手脚的假账,不是真正文王府的支出账本。
明云见的钱财,几乎都在笙州云家这边的账本里头,这些,依旧还是古谦在打理着。
古谦和金门军统领古樊是兄弟,古樊的女儿古敏又是如今明子豫最信任的人,掌握着皇宫安全的金门军其实和明云见脱不开关系,将来古敏成了皇后,其中也有明云见的推波助澜。
明云见虽说再也不管朝堂,但他始终留了眼睛在京都,祝照心想,他或许不是为了控制明子豫,而是为了余生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只有掌握了京都的动向,他才能确保自身的安宁。
霜降未到,笙州云家的商船停泊在了笙州海岸线边的码头上,这处码头是云家对外贸易特地建造的,整个儿笙州十几处港口,几十处码头,光是云家就占了其中的一小半,剩下的由其他富商瓜分。
商船停靠之后,祝照被明云见扶着下了船,等下了船她才看清这十几日待在水上的船只有多大,不过码头也就只有她和明云见还有武奉几人下来,暗夜军都没有跟着,恐怕是不能暴露。
听明云见说,小松没在船上是因为小松晕船,上了船就得吐,故而跟着古谦一同走陆路,他们带着文王府里的一些东西出来,除了明云见那些精心培养的兰花之外,还有祝照的两只孔雀和一只猫。
祝照许多日不见小松,心里还有些想念,出了码头便坐上马车,一路往滨海城的云家方向而去。
在马车上,祝照还有些紧张,她从没来过笙州这么远的地方,这里人的穿着打扮也与京都里的有些不同,祝照掀开车窗帘偷偷朝外看了好几眼,还瞧见有女子穿得露出肚脐,惊讶又小心地指给明云见看。
明云见瞥了一眼后伸手于她头顶上敲了一下,低声呵道:“你想什么呢?那些衣裳你不许穿!”
祝照摸了摸额头,心想她本来也就没打算穿,只是觉得新奇,叫明云见看看。
“王爷,你以前来过笙州吗?”祝照问他。
明云见嗯了声,道:“来过两次,每年古谦都会过来盘一次账目带回去,我来得很少,上一回过来已经是三年前的事儿了。”
“这么说,于你而言这处也是个陌生地方了。”祝照稍稍松了口气。
明云见自然知晓她的心思,若他对这处也不熟,他们俩可一起慢慢适应。
不过……
“你这称呼总得改改口了。”明云见道:“我都不再自称‘本王’,你却一直叫我‘王爷’,就不怕惹当地官员注意,把小皇帝从京都引来吗?”
祝照哦了声,也知道不妥,可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怎么称呼明云见才好,她在王府都是‘王爷王爷’地叫习惯了,又或是偶尔跟着明子秋喊他‘皇叔’,多为不清醒的时候,现在改称呼,总不能直呼其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