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白玉扳指真是先帝给明云见的信物,既已损坏,她还能如何救他?
檐下竹片风铃被风吹响,两枚铁环因祝照找不出什么有用的讯息便被挂回了风铃之下,叮当声音传来,带着竹子清香,凉得刺鼻。
祝照鼻尖微酸,就这么对着日出东方发呆,天渐渐就亮了。
慕容宽又感染了风寒,去找林大夫取药,林大夫给他把脉的时候不耐烦地道了句:“你总把这么大块玉佩挂在身上作甚?你这玉佩性寒,在外吹了冷风又戴回身上,不病才怪!”
慕容宽讷讷地道了句:“这是娘留给我的物件,从不能离身的。”
祝照听见这话忽而一怔,睫毛微微颤动,凉风吹过发梢,玉珠耳坠也被吹得冰凉,贴着她的脸颊,叫她一瞬清醒了些。
记忆翻涌,好似有些什么话犹在耳畔,是明云见的声音。
因为彼时她不愿听,一心求死,故而有意识也不想睁开眼面对对方,现如今仔细回想,朦朦胧胧,那话似乎在说:如今我是生是死,可就被你牢牢抓住,长宁,你给我那么多次信任,这一回……就再信我一次吧。
明云见的生死,被她牢牢抓住?
祝照伸手摸上被耳坠冰了一瞬的脸颊,又低头看向挂在心口的长命金锁,金锁的链子虽然被明云见修好了,可显然文王没有那么细心,没瞧见金锁上有一道小小的裂缝。
祝照将金锁握在手中,眉心轻皱。
他是没瞧见裂缝,还是其实瞧见了,但故意留着这缝隙在的?
如此一想,祝照刹那反应过来,所谓旧物损,其实一直都在她的身上,旧物便是这把长命金锁,待还之,是因为这金锁本就是十多年前,明云见送给她的。
金锁很小,不似是成年人佩戴,倒像是几岁的小孩儿挂在心口的玩意儿,明云见当时送祝照金锁时祝照才仅有五岁,佩戴这样大小的金锁也是合适,如今想来她只觉得奇怪。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明云见又已是少年,怎么会随身携带一把味甜金锁?
金锁造得精细,是麒麟踏火的纹路,因为这条裂缝祝照才发现这金锁不是实心的而是空心的,只需两指捏住金锁的两侧用力一按,便可让金锁变形,扩大裂缝。
祝照小心翼翼地将金锁摘下,转身坐在了小屋前的台阶上,她将金锁捧在手心,犹豫究竟是否要破坏明云见留给她的东西,犹豫不过片刻,她还是皱眉,掰开了金锁裂缝。
果然,祝照瞧见金锁里露出了一样东西,是一块细致的绢布,绢布很小,叠成四方,展开刚好够一块玉玺印大小,而那四方的绢布上只有一句话,上面盖着玉玺印,年代久远,但字迹清晰。
待到功成之日,归还文王自由。
祝照豁然明了。
所谓信物,根本不是先帝送给文王的玉扳指,那枚玉扳指除了曾佩戴在明天子的手上之外,根本说服不了众人什么,但盖了玺印,先帝亲笔执写的圣旨,才能真正救明云见一命。
祝照猛地起身,因为太过激动头脑微微发晕,她脚下踉跄,扶着身边的柱子才勉强稳住,而后扬声喊道:“小松!”
小松听见声音从屋顶跳下,见祝照神色紧张,连忙凑上前去。
祝照的手心紧紧抓着那张唯有掌心大小的圣旨,对小松道:“我要回京,我要入宫,我要面圣!”
三句我要,一个比一个难。
她的声音并不低,小屋内外的人都能听见,在书房里等着林大夫配药的慕容宽听见此话,连忙走出道:“你说什么?这个时候你要回京都?文王被定谋逆之罪,你是文王妃,这是巴不得让小皇帝赶紧想起还有个你,好让你们俩一起上断头台呢?!”
祝照听见断头台,身子僵了一瞬,她望着日出,心里越发惶恐。
明子豫的圣旨已下,迟一时,明云见的危险便多一分,说不定圣旨到达死牢后,正午时分他就要被午门斩首,现下太阳已经升起,时间不早,若不再赶回京都面圣告知明子豫一切,恐怕当真难救回明云见了!
祝照提起衣摆便要朝外走,边走边道:“子秋归来告知消息,陛下下旨要斩王爷,我不能在此坐以待毙,我已经知道他留下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我有办法能救他,如今,也唯有这一个办法可以救他!”
小松不知所措,没明白祝照究竟参透了什么,分明前几日他们还在为‘旧物损,待还之’而焦头烂额。
慕容宽皱眉咳嗽,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都给我阻止危险的想法!明云见将你留在飞竹林让我看着你,便是要护你周全的!你若这个时候回京便是羊入虎口!我慕容家势力再大,助你逃跑可以,还能让你在此时京都来去自如吗?”
“阿瑾哥!”祝照转身望向慕容宽的脸,她捏着裙摆的手微微收紧,整个人都在发抖,分明因为生病越发瘦弱,可眼神却万分坚定,不容拒绝。
慕容宽一怔,小小女子,瞧着一阵风就能将她吹飞了,这样还想着只身一人入京救文王,慕容宽不知该说祝照是蠢,还是说她无畏。
“阿瑾哥,慕容家若能帮我,我必感恩,若不能帮我我也理解,可这世上仅有一个明云见!”祝照道:“你曾与我说,哪怕我的心里有一丝怀疑,都要将话问清楚,当初是我意志不坚被药物催了心智,误会他的为人,而今事实摆在眼前,我又如何能装作毫不知情,还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