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云见一瞬哑言,只是望着明子秋滴满鲜血的脸,还有她那双满是不可置信,又万分受伤的双眼,心里一刹凉了下来。
“父皇早逝,我与子豫是皇叔教书长大的,除了母后,皇叔便是我们最亲最亲的人,皇叔若要造反的话……会杀我、会杀子豫吗?”明子秋说这话时,心里闷得痛,好似呛了风,不住地咳嗽。
“别说了……”明云见实在撑不起身子,只能扬声喊:“阿燕!!!”
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不暇,甚至无法回头看去,加上青门军副都统也加入了争斗之中,他以一敌多,几次三番被人缠住手脚,眼前的人便是杀了,短时间内也杀不完。
鲜血顺着明云见的胳膊不住地往下流,几乎将他整条手臂都染成了红色,他与明子秋交握的双手上因为有血水与汗水加润,越发打滑,明云见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坚持不了多久了。
明子秋自然知晓自己正在一寸寸往下坠,她也知道,山崖上方必然是艰险万分,她恐怕不能活命了。在马车内待了一个时辰,便是看到这样的结果,明子秋也在想,如若早知要死,不如一开始便死了就好,也免得听到后来这些叫人伤心心寒的话。
“皇叔曾说,权势地位如白衣,富贵名利如苍狗,皆是野心所造就的浮云。”明子秋也不知自己接下来的话,明云见能听得进多少,这话,是说给明云见听的,也或许是自我安慰。
她道:“皇叔若当真为白衣苍狗所诱,有朝一日反了大周,还请皇叔念在明姓,念在子豫还小,母后为妇人,饶过他们一命。”
明云见一颤,喉头发紧,他望着明子秋的脸,看见她脸上被鲜血所糊,看见她积聚泪水的双眼中,自己狼狈的倒影。世人皆被权势所控,几人能得以喘息,而最为吸引人的皇权之下,不知铺垫了多少人的性命,明子秋……也将成为其中之一。
明云见知道,他救不了明子秋了,他的手渐渐失去力气,明子秋又负伤无力,身后慷锵的兵器声不断传来,或许下一刻便有刀剑从背部刺入他的心口。
只是明子秋的双眼还满是纯澈,叫人不忍。
她明明是最天真烂漫的那个人,明云见曾教过明子豫为帝需心狠,却从不教给明子秋半分。他只想自己在意的人,安然快乐地活着,却不想今日明子秋还是被有心人拉入局中,成了嫁祸在他身上的罪名。
明云见还想起,不久前祝照才在他耳边笑说慕华公主有心上人了,祝照为了她的婚事比静太后还要操心,也不知今日过后,这世上所有心系明子秋之人,能否承受如此打击。
明云见眼下逐渐模糊,他长舒出一口气,对她轻声道:“子秋信我,皇叔不反。”
他的语调,正如明子秋年幼时害怕,他蹲下哄人一般。明子秋听见这话,灿烂一笑,只是笑容中还含了惧怕与苦涩,她道:“我信皇叔……皇叔救不了我了,放手吧。”
前一刻哭着喊‘皇叔救我’的人,这一刻却能说出这般无畏的话。
明云见再度开口,不知喊了几声‘阿燕’。
明子秋也知道,明云见再坚持下去,不是他断臂,就是他们俩一起坠下山崖。她望着明云见的眼,文王一如记忆中,永远是她心里最喜欢、最喜欢的皇叔,温柔、护短、细心,也是她年少无知时所言,最想嫁的那种人了。
“我信皇叔,我信的。”
明云见的手上刹那失了力,明子秋挣开他的那一瞬,夜风呼呼刮过山崖边,将他指尖滴落的血吹成了薄雾。
方才还在眼前的人,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在山崖下的云雾里消失不见,明云见只觉得耳畔嗡声,短时间忘了呼吸,也恍惚耳鸣。
彻底没了知觉的手在山崖边被风吹得晃动,明云见望着早已没了影子的云层,慢慢爬起了身。他插在土里的五根手指用力到极致,指尖破损,裂开了细小的伤口,而一袭白衣也被鲜血染红,成了半边修罗。
明云见的发丝在风中吹乱,玉冠歪下,他慢慢转身,面色冷得仿佛能将方圆百里的人都给冻伤。
阿燕好不容易制伏了青门军副都统,远方而来的夜旗军也越来越多,几百个青门军与倒戈的夜旗军不是对手,他们根本没想过留活口,故而不给任何人求饶狡辩的机会,立刻便在山崖上铸成了一条血河。
青门军副都统半跪在地,他抬头望着明云见的脸,只觉得分外可怕。
“慕华公主已死,来日就算你说破了天,也无法在陛下跟前自证清白!”青门军副都统顿时哈哈大笑,扬声道:“明云见!自此以后,谁都知晓你的狼子野心,你比嵘亲王更可怕!至少他在明,你却一直在暗。”
明云见走到青门军副都统的跟前,看着他的双眼,已经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哦,是吗?”他动了动嘴唇,半晌才忍下心中的不适,道:“那不如从今日起,本王便浮于明好了。”
“你以为,本王如今只掌握了兵部、户部、工部吗?”明云见一脚踩在青门军副都统的脸上,脚下用力,直接将他半边脸踩入了泥土里:“不如就让本王告诉你,除了这三部之外,礼部早已服从于本王,封易郡王也在替本王办事,金门军统领古樊,正是本王府中管家古谦的亲弟弟,夜旗军非三千,而是三万。”
青门军副都统瞳孔收缩,越听一句,越是胆战心惊。
“怎么?你以为明子秋死了,本王就怕了?”明云见声音压低,犹如鬼魅夺命:“是你青门军投靠嵘亲王意图谋反,截杀金门军不成,反将私自出宫游玩的公主杀害,本王不过是为公主报仇,为护大周安宁,才灭杀青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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