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云见眉心皱得更紧了,他只是一路无话,脚步加快了些,将祝照带入自己房中,又放在了床上。
祝照从没来过明云见的房间。
乾院里,她就去过明云见的书房,因为他的书房白日里都是敞开的,下人可随意进出打扫,祝照知晓里头除了一些书籍纸张,文房四宝之外也没什么重要的,才敢进入。
乾院的其他地方,檀芯只是带她在门前转过,祝照知晓明云见的寝室在何处,但他寝室中的摆设,从未见过。
今日入了明云见的房内,祝照一双圆眼瞪大,扫过房内的所有陈设,实际上没什么特殊的。入门正堂有桌椅,案上放了青色的花瓶,花瓶里插了两枝从书房前剪下的红梅。
屋中有两扇屏风,一扇在对侧,那处有个砌高的小浴池,另一扇便在这边,挡着床榻与衣橱。梨花木隔断两边雕花相同,只有细微区别,便是隔断下挂着的流苏。
祝照靠在床头了手上还举着伞,明云见将伞拿下收起,随意丢在一边,便这么站定床侧瞧着她。
祝照身上裹着明云见的披风,有些雨水透了出来,披风的颜色也暗了些。
她还是冷,只是相较于方才搬花时,在明云见的怀中依偎了会儿,沾了体温,稍稍好些了。但祝照依旧禁不住发抖,身上一丝丝地冒着气儿,头发上还有水珠滴下,顺着脸颊滑到下巴,一滴落在披风上的金龙眼中,晕开淡淡的水纹。
祝照的眼神,显然是不知明云见为何抱自己来这儿。
“你可知错了?”明云见突然开口,居然是发难,口气也没多好。
祝照怔了怔,一双鹿眼中闪过错愕,随后布上了委屈与不解,她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摇着头:“我、我是搬花搬慢了吗?”
“花是草命,你是何命?”明云见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方才见她在雨水中发抖的模样,脑海中一闪而过十年前祝照被夜旗军从祝府里救出的样子。
她那时也是如此,可怜得毫无生气,只有一双眼睛满是水润,小脸煞白,瑟瑟发抖。
“孰轻孰重你都不知,还总拿字来问本王你长大了否。”明云见深吸一口气,对她道:“你身体本就不好,现下又正值寒冬,怎敢去做这事的?”
“王爷不是……喜欢兰花吗?”祝照抿着嘴,双手互相抓着,无措地扭着手指道:“你喜欢兰花的,所以兰花不能有事。”
明云见闻言,不禁怔了。
祝照心中有自己的轻重之分,并非如明云见所言的不分轻重。在文王府里,明云见最重要,他看重之物自然是第二顺位重要。
明云见喜欢兰花,但不喜欢她,兰花不能有事,她无妨。
祝照不觉得自己理解有误,故而看向明云见时,委屈中又含了些理直气壮。
明云见便就这样望着祝照,双眼中倒映出她那张脸,几乎有些神游在外,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满脑子的回忆皆朝多日前奔去,零零散散从祝照回京之后开始,每一个画面,都是她的小心翼翼。
明云见知晓,她是个敏锐的人,但也是个敏感又妄自菲薄的人。
徐家没有将祝照照顾好,他不止一次这般觉得,现如今更是震惊,一个人如何能将自己的命,看得比草木还轻。
“你觉得在本王眼中,兰花比你重要?”明云见问她。
祝照眨了眨眼,没有回答,明云见慢慢朝她走近,坐在窗侧后将祝照的发丝理整齐。
他的手指带着温热,贴上祝照的脸时微微颤抖,尾指扫过她的珍珠耳坠,透白的珍珠于他眼前晃了晃,一如坠入在他心间的水珠,荡起了层层涟漪。
噗通、噗通,是心潮,是心动。
“日后记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与你自己的命相比。更何况你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要在雨中淋着,换做旁人,本王都要以为使得是苦肉计了。”明云见说着,祝照开口:“我没有要使苦肉计的意思。”
“我知道。”明云见的指尖,仍旧摩擦着她的鬓角与耳垂,直至祝照两边耳朵的温度都不一样了,他才说:“别对自己太差了,叫人看了心疼。”
末了,明云见又开口:“谢谢你替本王护了兰花。”
小松带府中大夫来时,年迈的老人是被他一路拉过来的,冲入明云见的房内一口气都来不及喘上,便被小松按在了床边为祝照看病。
明云见给她又盖了两床被子,把人牢牢地护好了,只露出一截手臂。
大夫来这片刻功夫,祝照已经打了好几次喷嚏了。冷过了又开始回暖,身体上舒服了,脑子却不太舒服,昏昏沉沉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大夫把脉时,她都快困睡着了。
大夫道:“王妃这是寒气侵体,得尽快用药暖身,不可再冻着了,否则必会引起热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