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照深知,并非谁人都能如她的爹娘那般对彼此钟情不二。若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自是最好,若得不到,也属正常,何况……她与文王,本不是因两情相悦成的亲。
祝照手中捏着串了糖葫芦的签子,她略微收紧,又慢慢松了口气。祝照将签子放在了桌面上,对明云见道:“还差三颗糖葫芦。”
明云见扑哧一声笑出,道:“本王还当是什么,下回小松出门,让他给你带回来就是。”
“小松买给我,那是小松给的,又非是你欠我的。”祝照说着,又道:“等你给我买了一串,我也就吃三颗,剩下一半还给你。”
“小气。”明云见说。
“那王爷哄不哄?”祝照望着他。
明云见点头,眸色含了些笑意,这回的笑不是只显在脸上的,他的心情,当真是有所缓和了。
“得哄,本王的王妃不高兴了,自然是得本王亲自哄。”明云见道:“下回本王若碰见卖糖葫芦的,必记着还欠小长宁三颗。”
饭菜上桌,祝照的心情也好了,二人在月棠院的小厅内用了饭,明云见便抽查了祝照在他忙碌的这些天里写的字如何。
她是个勤奋好学的人,只要明云见耐着性子教,祝照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学好。短短时日,祝照原先那一手鬼画符的字,已初有模样。
十二月初,大雪将至,三公主明子秋回京那日是今年京都首次落雪。
明子秋回京并未声张,马车周遭跟了一些金门军的守卫,那些都是当初跟着明子秋离开京都的守卫,今年跟着明子秋回来了。
金门军于城门前相迎,特地开了赤门的侧门叫明子秋入城。她的马车一路从京都的城门到皇宫的宫门前没停过,一条路全面封锁,旁人都不能观看。
祝照知晓明子秋回来时,便在王府里有些坐不住,想要入宫去见一见她。
其实儿时的友谊十年未联系,祝照怕见了彼此面容大改,有些生疏,于是想去宫里的心便这样畏畏缩缩,总无结果。
桃芝道:“娘娘别急,三公主今日才得回京,舟车劳顿必是疲惫,娘娘便是入宫了也未必能与公主叙旧,还是等到后天的洗尘宴再入宫。”
祝照心想也该是如此,从普佛寺往京都走就要耗时许多,加上今年下半年不知怎么回事,雨水不断,明子秋回来的途中经过之处还有出现雨灾的,能于十二月赶回来,已是不易了。
明子秋的洗尘宴是太后一手操办的。
三公主是太后的女儿,又是皇帝的胞姐,她的洗尘宴也不能太寒酸了。
除了王爷的王妃会去,还有一些官家夫人或携带其女儿一同到场。洗尘宴就在宫中承韵殿举办,一应备妥,就等着两日后明子秋休息够了,再与诸多贵族女子们相聚一堂。
明子秋洗尘宴那日,正好是大雪时节,祝照一早就起来梳妆打扮了,这回她不会犯上次去周大夫寿宴时的错,不为求自己成熟而作丑。
明子秋回来那天,京都飘了小雪,昨日停下,今日子夜又开始簌簌往下落,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京都里便覆盖了一片薄薄的白色。
明云见与小皇帝说自己不去雁州治理湖安城水患一事,而是举荐了近来表现不错的工部侍郎。此事本就应该是工部去办,贤亲王在朝堂上让明云见去,不过是想让明云见监工,等治水结束后,好混个治水有功的功劳回来。
实则明云见不去,治水之事工部也不敢拖沓,‘监工’之职,不过是古来皇帝们为了让自己看中的皇子有些阅历,派出去磨砺的噱头罢了。
乾政厅内,坐在案前的天子身上还披着厚重的朝服,头饰倒是取下了,只是宽大的袖子铺了半边桌面,遮挡了部分奏折,瞧着那身衣服与他格格不入。
这几年小皇帝长身体了,尚衣局做出来的衣服,总是不太能合身,不是小了些,就是为了他日后穿得方便,刻意改大了些。
少年的岁数才十四,一双眼睛没有十年为帝的老沉,依旧是求学的澄澈。
“皇叔不愿去?朕都能看得出,这是六皇叔想要送皇叔功劳。”少年说着,搁下笔:“皇叔别怕吃苦,治水之后皇叔归来,朕会给皇叔有实干的事去做。”
明云见听堂上少年如此说,不禁笑了笑:“多谢陛下好意,给臣实权,臣怕拿不住。”
“太傅说,皇叔聪明,但是怕吃苦,所以不愿接朕的意。”少年微微皱眉,似是恨铁不成钢地道:“皇叔若想辅佐朕,又怎能怕吃苦。”
“这回臣不是怕吃苦。”明云见这般说时,少年朝他看去,期待他说出个适当的理由来。
明云见道:“臣方娶妻,正蜜里调油,舍不得王妃,故而不想离开京都。”
少年听他这般说,顿时愣住了,一张小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难看还是羞的,铁青之后又是绯红。
“皇叔太不正经了!”少年说罢,又低头:“朕也想皇叔能替朕做些事,而非只教朕成人,皇叔若是为了大周好,便别总让大周以一方势力倾倒。秤上要挂着物件,才不会被砣压倒,朕的这杆秤,不够皇叔想的那般坚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