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云见点头,瞥了一眼回到自己盘子里的瓷勺,又给祝照剥了颗葡萄。
乐舞还在继续,其实不怎精彩,祝照对乐理不通,也不怎能欣赏舞姿,只能借着这奏乐声,与明云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本王发现你这小孩儿挺能吃的。”明云见剥了好几颗葡萄后,不动手了:“本王剥多少你吃多少,一点儿也不谦让。”
祝照嘴里还含了一颗葡萄,正巧这个有籽,于是她将籽吐在了自己的手心,搁在盘子上后,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道:“那我替王爷剥。”
明云见把一盘葡萄都放在她跟前了,将祝照面前的切片的冰糖梨放在自己跟前,一挑眉,示意她剥。
祝照也听话,没觉得明云见是在为难她,她嫁了明云见,就是明云见的妻子,照顾他也是应当的,更何况明云见先前还替她剥了几颗。
祝照只是抬头对他笑了笑,乖巧地剥葡萄。
她将一口玉碗放在两人中间,剥一颗朝里面丢一颗,明云见一手撑着下巴与赞亲王时时低声说这话,偶尔回头用勺子在碗里舀一勺吃。
饭菜过后,乐舞也结束了,壶中的酒还未喝完,不知是哪位大人突然开口:“周大人,饭菜撤下,酒未喝完,总不能让我干吃着瓜果喝酒啊。”
兵部侍郎田伟向来是个活泼人,于是提议:“案上还有糕点,壶中还有好酒,现下正月色当空,不如众人来个行酒令,便映着今日这景,算是帮周大人喝光二十年陈酿咯。”
周大夫也好说话,老人一笑胡子都颤了,他伸手指着田伟道:“就是你最会玩儿,老夫觉得可行,不知诸位王爷、大人们觉得如何?”
堂内几人附和了好,毕竟今日是周大夫的寿辰,大家都取个乐子。
祝照见明云见正准备舀葡萄的手顿了顿,随后他将勺子放下,没再继续吃了,方才的怡然自得消失,双手摆在膝上,对行酒令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田伟哄着自己的好友周涟道:“郡王是周大人的孙子,先来一个,规矩就是必须得有月,得有花,如何?”
周涟瞥了田伟一眼,道:“不会。”
田伟扑哧一声笑着,随后又道:“你不会,郡王妃难道也不会吗?你这郡王妃可是京都第一才女,不如便由郡王妃开个头,我们也好接呀。”
苏雨媚回头朝田伟的方向瞥了一眼,含了些许嗔怪,但并未动怒,她又朝周涟看去,顿了顿,道:“月照树影星满天,举杯邀词吾为先,牡丹枝上繁叶茂,一朵白蕊遮粉边。”
她说的,是周涟身侧的一盆开得正盛的白牡丹,唯有花边是淡淡的粉色,有月,也有花,正如田伟所言。
田伟夸了一声好,问:“谁接呀?”
祝照正等着听人接行酒令,就在她身后有一人道:“郡王妃这诗,别有所指啊。”
明云见没回头,眉心轻轻皱着,祝照也没动,心想怎么别有所指了,接着人群中的第二人开口,她便顿时明白过来了。
那人道:“月上枝头人面红,铜镜照看比芙蓉,金钗银挂绫罗裙,碧玉年华软帐羞。”
贤亲王妃突然朝祝照这侧看来,祝照抬头,正见周围几人的目光都偷偷打量着她。
金钗,她有,银耳坠,她有,绫罗裙,是她穿的,碧玉年华,正是十六。
祝照的脸色一瞬难看了起来,她朝身侧明云见看去,明云见坐姿笔挺,冷着一张脸,什么也没说。
苏雨媚开的头,乍一听没什么,但对上第二人说的那句,果然是别有所指了。
古有梨花压海棠,今有白蕊遮粉边。
祝照知晓,明云见于朝中没什么地位,与周家也向来不和,今日带她过来,无非是不想露怯,不想让人觉得他堂堂一个文王,周大夫邀请了他也不敢赴宴,却没想到,来是鸿门宴,早有人串通好了。
十年未娶妻,一娶回来便要丢脸。
前面有人胆子大,后头的人便越说越直白。
未明言,却暗指。
祝照剥葡萄的手不禁用力,一粒葡萄在她的指尖被捏碎,葡萄汁弄了满手,她正准备拿身侧的帕子擦手,左手却被明云见抓住。
明云见抖了手帕,将她的手掌摊开轻轻擦拭,面色冷淡,无甚喜怒道:“本王不吃了,你也别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