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云见双眉抬起,忽而一笑。
这何止是不太难,简直是太容易。
账本七册,库存本六册,短短两日的时间,账本背到了第六册,库存本背到了第三册,凡是背下的都能记得。
明云见特地挑了中间一本,卡在她昨日下午背下的那段,照理来说,那时的记忆应当最模糊才是,可她居然也记得。
照着祝照的回答,她不是只对账本数字敏锐,先前她说自己记性尚可,不是自夸,而是谦虚了。
“书本先放下。”明云见道,祝照将书册全都堆去了一边,就连玉碗都放在了桌案,里头的牛奶杏仁干也不吃了。
明云见道:“小长宁,本王与你玩儿个游戏。”
祝照点头,明云见才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银扇道:“这把扇子上画了竹,本王执了半年多了,从未刻意观察过上面的竹叶有几片,等会儿本王将扇面展开默数三十声,你便以你面前的纸笔作画,将这扇上的竹子画下来,可能做到?”
祝照听他这般说,连忙摇头:“王爷,我不会作画。”
“不会作画?”明云见挑眉:“你先画着,好不好看,再另说。”
祝照见他玩儿心已起,只能答应,只是等会儿绘画出糗,就不能怪她的画污了明云见的眼了。
明云见展开扇面,祝照认真看去,那扇上的竹子交错了八、九根,每一根都有不同的分支,而后分支上再交错着竹叶,交织的竹叶至少得有上百片,形状大小、叶尖方向也各不相同。
祝照在看时,明云见还数着声儿。
三十一声落下,银扇歘地合上,祝照愣愣地定在原地,方才的那把扇子,犹如一张图般定格于她的脑海中,祝照握着笔,紧张得连呼吸都慢了下来,她落笔时很轻,却毫无犹豫,便像是照图作画,不一会儿便把一副扇面的竹画复刻了下来。
祝照收笔,明云见探头看去,本还满怀兴致,结果一瞧祝照的画儿,他便皱起眉头,啧了一声:“真是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有画符的天赋。”
祝照脸上骤然通红,她咬着下唇站到一旁,等明云见绕过石桌走到画的正面,再打开扇面铺在了画纸上方。
只是看了一会儿,明云见的脸色便变了。
不是先前的调侃,而是隐隐震惊,虽说祝照的画的确惨不忍睹,但她将那九根竹子的主杆交错的方向,前后,都画得清楚,分枝的数量,叶片的方向与总量,也无差别,两幅画的唯一不同就是,扇上是银粉绘上,大师风范,祝照所作如小儿涂鸦,没有风骨。
这幅画,不错的。
祝照瞥见自己的画与明云见扇面上的画,简直有些无地自容。
“你兄长是宫廷画师,号称画仙,在你年幼时,怎没教你绘画?”明云见收了扇子,朝祝照看去。
祝照老实回答:“幼时兄长教我作画,我总见他绘画的颜彩好看,想偷吃,所以他便让我背书去,再后来……便没这个机会了。”
明云见眸色沉了沉。
也是,祝家出事时,她才六岁,一个六岁的小姑娘除了看看书,入宫陪着明子秋玩儿半日,并无任何忧愁烦心,作画一事,等到大了再学也行。
“除了作画不行,写字可好?”明云见问。
祝照的脸颊飞满了红霞,她含着下巴,摇头:“不好。”
“写几个来瞧瞧。”明云见道。
祝照提笔,于纸上写了几句,她是定了心神认真写的,字迹规规整整,也只比她小时候学写字那会儿稍稍好一些,一笔一划,空是字,毫无灵气。
明云见看向纸上,那是两句诗。
宜烟宜雨又宜风,拂水藏村复间松。无赖杏花多意绪,数枝穿翠好相容。
明云见握着银扇,轻轻敲打了手心两次,这首诗,是他这扇面角落里提的一首。他方才只是让祝照记着扇面上的竹子,没想到她连角落里的诗都能记得住,这般好的记性,不用可惜。
按照徐家人对祝照的态度,恐怕也没想过要好好教她读书写字,琴棋书画,毕竟祝家出事之后,她也不再是祝府的小姐了。
徐家条件一般,所有的书墨都供给了长女徐环莹,所有的玩乐都供给了长子徐潭,恐怕没人会想到祝照另有天赋,便被这般轻视浪费了。
祝照现下的样子,就像是小时候待在兄长的书房内,兄长布下了作业,她完成后等着审查的结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