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照静默,这也是她在徐家住久了,几个亲戚性格各不相同,她又是实实在在的外人,若想让让自己活得轻松,首先就得活得精明。
“你既然能看出本王的眼色,又怎会看不出那女人的目的。”明云见身体微微朝后靠去,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歪着,一双眼只盯着祝照的脸,不放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
祝照其实,看得出来徐二夫人的心思。
明云见也看得出来,祝照对徐家人的态度。
祝照喊徐冬为姨父,喊徐柳氏姨娘,却一直称呼徐二夫人为二夫人,不是因为徐二夫人是半路入的徐家,而是因为她有一双慧眼,从一个人的话语和举止中,能看出这人的小心思。
方才在徐家,祝照已经尽量做到面面俱到,谁也不缺少什么,但徐二夫人两句话,看似夸奖或玩笑,实则却是在挑拨祝照与徐柳氏的关系。
徐柳氏脾气不好,对祝照也多有看法,她对祝照的看法,完全是以前对祝照娘亲不喜的原因。
柳家原先在琅西也是大户人家,祝照的娘是正房所生,柳家的长女,徐柳氏是小妾生的,加上徐柳氏的娘不怎讨祝照外公喜欢,故而徐柳氏在柳家也没什么地位。
祝照的爹当时随着她爷爷去琅西公办,与祝照的娘相识,两人也算门当户对,很快便成亲了,祝照的娘也就随着祝盛一起,去了京都。
后来徐柳氏嫁给了徐冬,拜托祝照娘亲在京都给徐冬找个差使,徐冬实在不是个聪明人,索性会些拳脚,祝盛便让徐冬在紫门军中暂且做着,若他做得好,日后还能往上升。
徐柳氏原先听到紫门军还觉得威风,后来来京都一瞧,知晓紫门军是京都紫门的守卫军,往差了说,就是个看城门的,她觉得是祝照的娘看不起她,故而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妹之间,多有间隙。
后来琅西出了一年旱灾,柳家经的是米商,仅仅一年的时间便落寞下去,几个柳家人将家产分割,各无往来,徐柳氏也就只能依仗着祝家,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只是后来祝家出事,祝照半路被人塞进了徐柳氏的马车内,身边平白多了个张嘴吃饭的,还是个家里人死得不明不白的累赘,徐冬也因为祝家的事儿,原先晋升的机会没了,徐柳氏对祝照是和颜悦色不起来的。
祝照与徐柳氏之间的间隙,从徐柳氏与她娘那一代就开始了,徐二夫人明明知道,还要拿话挑拨,加上她后来想要让徐环晴住进王府,目的显而易见。
面上和善的人,也许只是还没呲牙,更何况有些人的獠牙,长在心里。
“那个妇人,往日对你好吗?”明云见突然问她。
祝照抬头看去,老实回答:“她从不拿话挤我,也从不使唤我,若我与姨娘之间有矛盾了,也是她去化解的。”
明云见哦了一声,听出来了:“你以前在徐家,是个下人吗?”
祝照一愣,回答道:“不是。”
“小姑娘已有十二、三,再过两年便可许人家了,莫要带到王府来。”明云见瞧着,徐环晴还小,什么都不懂,但徐二夫人不会不知道,她自己便是如此进了徐家的,心思即便不如明云见想的那般脏,但也明净不到哪儿去。
“好。”祝照点头,又听见明云见道:“本王府上的小孩儿,一个就够了。”
“小孩儿?”祝照问:“王府里有孩子吗?”
明云见只是浅浅地笑着看向她,祝照顿时明白过来,他口中的小孩儿,说得便是自己了。
可她分明已经十六岁,不是小孩儿了。
十月底,桂花也快落尽,明云见说要将府里的事宜交给祝照打理,似乎不是随口的玩笑,从祝照归宁回来之后,古谦便慢慢将手上的工作交给她了。
库房里的库存,银库里的银钱,府上的丫鬟几人,府丁几人,府卫几人,全都要记下来。近几年王府的开销账本,还有入库记录,每个季度在府中杂事和主人的衣食住行上的用度总量,也要隔一段时间便统计出来一份儿。
祝照索性记性尚可,几本书连夜看,勉强背下来了。再有府里的库房,几乎每日她都要去看一遍,东西摆放的位置,也要看仔细了。日子突然忙了起来,几天没再见到明云见,祝照也没注意。
这日傍晚,明云见回了王府,手上拿着一卷字帖,随手丢给了古谦让他找人将字帖包好放在盒子里,锦盒中再加两块金条,他明日要送去周府,权当是给周大夫的寿礼。
小松坐在书房门前吃包子,厨娘刚蒸好的,热腾腾还冒着烟,他瞧见明云见回来,连忙起身站在一旁。
这几日小松便被明云见派着守在祝照身边,重点是盯着阁楼上的画。
结果祝照压根儿就没看画的意思,这两日就坐在院子里背账本,小松才偷了半刻闲。
明云见本要进书房了,脚步一顿,朝小松瞥了一眼,问:“她今日又在背账?”
小松点头,将一早写好的纸递给明云见看,上头道:王妃已经背完六册了。
“这么快?”明云见略微有些惊讶,他让古谦按照府库与府里银库找了五个账房做了三日的假账,总共写了七册账本出来,让祝照打发时间用。那七册,已经将府里盘得差不多了,古谦是两日前才将账本全都交给祝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