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无声一喟,“待你病愈,朕便下旨立储。”
皇长子猛地抬头:“父皇?!”怔了怔,慌忙下拜,“父皇,儿臣绝不曾图谋皇位。昨日与苏衔所言是……”
“你图不图谋,这皇位也早晚要给你。”皇帝风轻云淡地打断他的话,殷临曜窒息。
“朕知道,在你眼里朕更疼苏衔。”皇帝顿了顿声,“朕也承认,若苏衔当真是宫里的皇次子,朕也会想把皇位给他。不是因为心存亏欠,是因他在治国理政上有他的本事。”
“但他既无此意,朕也没有糊涂到宁可杀你都要将皇位安给他。”皇帝又一声叹,摇一摇头,“况且若论本事不谈,他的性子也未见得适合承继大统。”
到底是太放纵不羁了一些,规矩礼数在他眼里尽可踩在脚下。为帝王者虽看似说一不二,但这样的脾性也最易吃亏,规矩违得多了,史书评说就要大打折扣,如又只是个守成之君难有惊天动地的建树,那恐怕就算国泰民安,他也会因那些放纵之举在史书上被写成庸君。
更要紧的是,苏衔看来是真不拿皇位当回事。真将皇位给他,他也未必高兴。
皇帝伸手扶了皇长子一把:“只是你要答应朕,来日承继大统,你不能杀他。”
“父皇多虑了。”殷临曜垂首坦然,“儿臣从不曾厌恶苏衔。”
倘若他真看苏衔不顺眼,那些话他又岂会同苏衔说?于他而言苏衔倒比旁的兄弟更可信——有本事有才学又没有野心,来日若能为他所用自然是好,若不能,杀也是不必杀的,由他自己逍遥自在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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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勇侯府。
知道小姐今日要回门,府中下人都自一早就忙碌起来。二人是在临近晌午时到的,午膳已准备妥当,正方便一家人一同用个膳。
膳桌上的氛围多少有点奇怪,两家到底仍有身份上的差别,从前又生过种种不快。谢长远与苗氏就都不太与苏衔说话,明明是四人都坐在一起,苏衔却显得像个外人。
于是谢云苔心底升起一股奇奇怪怪的心疼,便有意多为苏衔夹菜。她一夹菜他就漫开点笑,偶尔也返过来为她夹一些。
直至午膳用完,谢长远才可算在最初的寒暄后又与苏衔说了句话:“苏衔啊……”他觉得这个名字自他口中与这般和气的口吻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兀自闷了半天才又说下去,“来下盘棋?”
“好。”苏衔应了声,与谢云苔对视一眼,就跟着谢长远走了。谢云苔心中惴惴,一方面怕苏衔又憋不住惹事闹出不快,一方面又担心父亲横竖看苏衔不顺眼。
苗氏拉一拉她:“走,不管他们,咱们回屋说会儿话。”
“哦……”谢云苔轻应了声,与苗氏回了房。母女二人一并歪到床上去,她也还是心神不宁的。
苗氏看着她笑:“放心吧,你爹不会说什么了。”
“我知道……”谢云苔脱口而出,说完又滞了滞,小心探问,“真的吗?”
苗氏从榻桌的碟子里拿了颗花生出来,捏碎外皮,将花生仁搁到她手里:“你爹不喜欢苏衔,还能不疼你么?”
谢云苔浅怔,恍悟。
父亲今日自然不会说苏衔什么,不仅今日不会,日后大抵也不会。
因为父亲要担心苏衔会将气撒在她身上。
“只要你好好的,你爹就什么都不会说。”苗氏说着,轻声一叹,“可若出了什么变数,你也要及时让家里知道。”
“我明白的。”谢云苔轻轻点头,又说,“爹娘也不必太担心我。苏衔他……他当真对我很好,日后若有变数也是日后的事,我不会有心那么多,爹娘也不要徒增烦扰。”
后院廊下,苏衔与谢长远不多时就下完了两盘棋。
不是围棋,是象棋。围棋在文人墨客间大受欢迎,象棋在军中却下得更多。
拢共下了两盘,谢长远便赢了两盘,苏衔笑说:“爹棋艺不错啊。”
谢长远眼皮微抬,睇他一眼又垂眸继续整理棋子,口中轻笑:“当我看不出你让我?”
“没有的事。”苏衔矢口否认。
谢长远置若罔闻:“苏大丞相下棋也会让人?”
苏衔便没再继续否认,摇摇头,也伸手去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