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抬头:“嗯?”
“这朝廷要罚金的事……”谢长远沉了沉,“我听说若交不上,要充军啊?”
“啊,是啊。”王昌边应声边打量他,心里又窃喜起来:难不成谢长远交不上罚金?
便见谢长远抱拳:“那我不交这罚金,直接去军中,行不行?”
王昌:“……?”
听他这话里的意思,罚金他是交得上的,却自愿去军中?
王昌的神情不禁变得古怪:“谢长远你有病吧你?”
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往军营凑什么啊?
谢长远神情沉肃:“可行得通么?”
罚到他头上的罚金是一百两,把先前几个月的俸禄拿出来,再与同僚拆借一些,不是交不上,但他更愿意将这钱继续攒着,早日为阿苔赎身。
再者,他出来买官,原本想的就是直接投身军中。军营才是能尽快建功立业的地方,奈何当时托关系买官的人只能谋得这库部的职位,他便也只好先来这里。如今既有机会去军中,他还是想去碰一碰运气。
不然一想到阿苔在那么个丞相身边,他就连觉都睡不着。
王昌复杂地看了他半晌,心说你要去送死那我不拦着你啊?
大恒西部边境正与安西接壤,近一年来安西闹灾,不免虚弱,异族闻风而动,已有进犯之势。于是最近的几次骚动已不同于先前的小打小闹,先前大多时候都是为了牲畜牛羊,小股骑兵看准时机打进来,抢完就跑,尽量不伤人、更不敢惊动边关将士。但最近,听闻已有上万大军集结关外,一旦起兵,便是一场大战。
王昌问他:“你真想去?你这官位到了军中估计手下也就一百号人吧,死了白死。”
谢长远道:“我真想去。”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昌不劝,干脆利索地给他签了手令,让他拿去军中即可。
谢长远得了手令便先回了家,将事情与苗氏说罢,苗氏大哭一场。
她也已人过中年了,女儿卖身在外,能不能赎回来还没着落,夫君又要离家出征。一旦谢长远死在外头,日子就真没了指望,但她偏偏一句话都没法劝。
——若她不是个女人,她比谢长远还想上战场立功赎阿苔回来呢。
女人对女人更能将心比心,谢长远对阿苔只是简单父亲心疼女儿,苗氏却每天都在想更多事情。她想到从前同一条巷子里的孙氏嫁了个暴戾的男人,十天里总有八天要挨打;还有黄氏,原本与夫家情投意合,可后来夫家飞黄腾达了,转脸就纳妾不断,黄氏最终死得不明不白。
这还都是门当户对好好嫁过去的呢。他们的女儿却是卖到丞相府的,既没实在名分也没娘家撑腰,或许人前看着还是那么回事,人后谁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哭过之后,苗氏便只能跟谢长远说:“你活着回来。若来日阿苔有命好好嫁人,总不能没爹让她拜高堂。”
没爹还可以拜娘——这句话在谢长远脑中一闪而过。但他自知苗氏这话背后是什么意思,点头应下:“我知道。”
深缓了一息,苗氏又道:“给阿苔去封信吧,让她回来看看。”
买官之事瞒着阿苔,是为免她觉得父母在外奔波心里难过。但现在父亲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总不能不让她知道。
谢长远却道:“去封信告诉她便是,但别让她回来了,我这就去军营。”
阿苔这孩子打小被他们夫妻碰在手心里,太会跟父母撒娇。他怕阿苔回来要拦他,更怕她一拦,他就心软不想去了。
。
丞相府里,苏衔这日直到傍晚才回府,进了书房就躺到窄榻上,开始耍赖,嚷嚷着说上朝好累,抱着她亲个没完。
谢云苔被他亲来亲去,无语地看着他:“怪不得总被御史大夫弹劾。”
“这跟被弹劾有什么关系?”苏衔瞪大眼睛,“爷又没抱着御史大夫亲。”
谢云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