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彻心中始终惦念着沈琼的病情,强打着精神进了宫,去向皇上告罪解释。
当初裴明彻能离京,是太后出面作保,皇上迫于孝道才不得不应了。原以为此事最多也就耗上几日的功夫,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能在外边耗上近一个月的功夫,一直拖到临近除夕方才回来。
皇上心中存了许多怒气,见了他后便劈头盖脸地责问,半点情面都没留。
自从父子之间解开误会冰释前嫌后,皇上始终觉着亏欠了贤妃与裴明彻母子,多有弥补之意,这还是许久以来头一次发这样大的怒火。
裴明彻心中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遭,也没过多辩解,跪在那里将错处都担了下来,认骂认罚。
皇上大肆发作了一通,气得头晕目眩,歇了会儿方才缓过来。
他看着直挺挺跪在地上的裴明彻,正欲再说些什么,殿外有小太监来通传,说是长乐宫那边遣人来问,说是太后娘娘正惦念着秦王。
皇上知晓太后这是回护裴明彻之意,他素来孝敬太后,从来不会拂逆她老人家的心思,再加上方才也骂也骂过了,便抬了抬手:“去长乐宫给你皇祖母请安,再滚回来领罚。”
裴明彻磕头应了下来,随着长乐宫的侍从离开了。
许是长途奔波劳累,牵肠挂肚,再加上在御书房跪了许久,他走路的步子都有些虚浮不稳。皇上看在眼里,狠狠地拍了把扶手,许久后又叹了口气。
太后这边原本也存着气,可等到见了裴明彻这消瘦的模样,便先只顾着心疼了,也没舍得让他多跪。
世人常说隔辈亲,太后当年教导皇上之时,很是严苛,保着他一路登上皇位。可许是上了年纪后心肠软,如今对着裴明彻这个皇孙,却总是狠不下心来。
“你糊涂,”太后看着他瘦削的肩,摇头叹道,“怎么能这般不知分寸?”
裴明彻低声道:“是彻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你父皇教训过你了?该。这事你办得实在是太过了。”太后嘴上这么说着,可却又吩咐严嬷嬷备茶点和热汤来,叹道,“料你一直也没顾得上吃东西,在我这里略歇一歇,再回你父皇那里去。你这些日子错过的朝局政务,可都得及时补上。”
裴明彻道了声“是”。
等问过裴明彻的事情后,太后方才又问起沈琼来。
裴明彻如实答了:“华老爷子已经看过,但也说不出什么,兴许要等过几日那边的人押解进京,审问之后方才能寻出些线索来。”
“这孩子也是可怜见的,”太后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她如今可是在你府上?”
“是。”裴明彻解释道,“我将她带回京后,便进宫来了,许多事情还没安置妥当,如今是姑母在照看着。”
太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直截了当道:“让乐央将她带回长公主府去,留在你府上算什么事?你二人的旧事如今还不宜宣扬,暂且压下,容后再说。”
裴明彻放下茶盏:“当年旧事是我对不住她……”
“自然是你的错,”太后没好气道,“到如今,你就别再错上加错了。当务之急是什么,你应该明白才对。”
锦城旧事,如今是不宜宣扬的。
若非沈琼是林栖雁的女儿,太后也喜欢,说不准都可能会狠狠心,将此事彻底抹去了。可如今有着这层关系在,她也少不得得多费些心思,筹划一二。
“等年节之时,我会正儿八经将阿娇的身份公之于众,让乐央认她做义女,赶明儿再向皇上讨个郡主的封号给她。”太后盘算得清清楚楚,“等过些时日,我会下旨赐婚,届时就没什么人敢说闲话。”
裴明彻心中一动,诚恳道:“我代阿娇谢您的恩典,只是这赐婚之事,还是等她病愈清醒之后再说吧。”
他虽想娶沈琼,可却还是记着她先前的意愿,并不想趁着她病中什么都不知晓,做下此事。
“你……”太后这些时日已经从乐央那里彻底弄清楚他二人的事情,如今自然明白裴明彻在想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真这般看重她?”
裴明彻低声道:“是。”
“你不该有软肋的。”太后虽也喜欢沈琼,但仍旧不认同裴明彻对她太过痴迷这件事。
“我明白……但皇祖母,我割舍不下她。”于裴明彻而言,太后算是他最为亲近信赖的长辈,有些不便向旁人提起过的话是能拿到她面前说的,“我当年假死离开锦城,不想将她牵扯到这些事情中来,可却酿成大错,追悔莫及。”
“到后来我愿意付出一切去弥补,但为时已晚。”
“我知道您对我寄予厚望,可我想不到如果再次失去她,该如何是好。”裴明彻垂眼道,“对不住让您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