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打起精神来,陪春和说笑,但等他倒了满满一杯酒放在她面前的时候,神情却不由得一僵,随后弱弱地解释道:“我酒量不大好,酒品也不大好……”
熟悉她的人都很清楚这一点,这些年来若非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她几乎是滴酒不沾的。
“我听桃酥讲过,”春和这次却并没准备依着她的意思,意有所指地笑道,“横竖又不是在外边,不必有什么顾忌,哪怕是真醉了,我也会让人照顾你的。还是说,你有什么旁的顾忌呢?”
沈琼:“……”
她实在是信不过自己的酒品,就好比当年,她就是在醉后向裴明彻提亲的。如今她也怕自己万一“酒后吐真言”,那可就麻烦了。
可春和却固执得很,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脱的话怕是只会触怒他。沈琼飞快地在心中掂量了一番,开口道:“那我若是发酒疯,你可别笑我。”
春和定定地看着她:“好。”
沈琼先吃了些菜垫肚子,而后方才端起那杯酒,小口抿了些,随后“嘶”了声:“这酒好辣。”
“烈酒才能暖身,”春和给她添了菜,“你若是不喜欢,喝了这杯就不要再喝了。”
他提前一步将话给堵死,沈琼没办法,只能强忍着将这杯酒给喝完。
片刻后,她脸颊就好似火烧一样红了起来,一直蔓延到脖颈与耳垂,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也添了几分水气,看起来很是诱人。
沈琼并不知自己看起来如何,可对上春和的目光后,却总是觉着不安。她匆匆吃了些饭菜,趁着这酒劲还没发作,站起身道:“我觉着不大舒服,想回房中躺会儿。”
春和随之起身,攥着她的小臂:“我扶你回去。”
“不必,”沈琼掐了自己一把,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抬眼看向春和,“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先前承诺过什么?”
春和笑着摇了摇头,扶着她往暖阁中去。
沈琼知晓自己挣不开,也就没做徒劳无功的事,只低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虽未挑明,但两人都很清楚是在说什么。
春和原本是避而不答的,听了她这句,沉默片刻后问道:“我当年觉着那些人恶心,你呢?也觉着我恶心吗?”
两人刚进暖阁,齐齐地停下了脚步。春和攥着沈琼的手腕,垂眼逼视着,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答案似的。
沈琼被他这骇人的目光吓得后退了两步,后腰抵在了桌案上,退无可退。她移开目光,低声道:“我只是……不大习惯。”
“这些日子来你装得很好,我也很满意,”春和抬手勾起她的下巴来,逼着她同自己对视,“可如今你为何装不下去了呢?”
两人之间离得太近了,又兴许是饮了酒的缘故,沈琼再没了往日的镇定自若,她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想要推开春和。
“因为身体的本能是很难控制的,对吧?”春和抚上她的腰,几乎将人严丝合缝地扣在了自己怀中,“我知道你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如今是没什么法子,可只要有一线生机,你就会逃走……”
沈琼已经尽力在控制自己,可感受到春和的异样后,终归还是没能忍住,偏过头去干呕了起来。
她自小过得顺遂,向来是由着性子想如何便如何,这些日子来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实为不易,如今醉后,却是再也忍受不了。
春和看着她这模样,却并不觉着意外,只是目光中添了几分冷意。
“你说我于你有恩……”沈琼猛地推开他,踉跄两步跪坐在了地上,抬手捂着自己的脸,低声道,“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她压抑了太久,这些日子以来寝食难安,却还要强作笑脸,如今终于再难撑下去,崩溃道:“我知道你吃了许多苦,是个可怜人,但我从未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你为何一定要这样对我?”
沈琼抱膝坐在地上,咬着衣袖,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住地往下落。她低声呜咽着,索性趁着酒后失态,将这么久以来的惊惧与委屈都哭了出来。
春和并没动弹,也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她。
侍女们听到了里间的动静,但谁也没敢进来打扰,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琼自己哭累了,倚着背后的桌案沉沉地睡了过去。
春和这才凑近,将人给抱了起来,放到了床榻上,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了被子。
看着沈琼如今这模样,他心中也不好过。
他原本没想要将她给逼成这样,可许是因着生辰勾着他想起旧事,便失了分寸。归根结底,沈琼与他不一样,也没法隐忍承受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