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细想起来,当初春和离开时,态度的确很是古怪。可让沈琼自己来想,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料到他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
春和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腕骨,慢悠悠地说:“你先前同我说,年前要回锦城去,怎么能言而无信?你既执意反悔,那我也只好用自己的方法,让你来践行承诺了。”
他的语气与平时无异,就像是在闲话家常一样,可沈琼却听得毛骨悚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做下这样的事情后,还能若无其事地说着这样的话。
沈琼自问看人很准,这些年来就没出过什么错,可却栽在了春和这里。
这位的确是个绝佳的伶人,演的一出好戏,无论是在戏台之上,还是在平素待人处事中。沈琼与他相处的日子不算短,哪怕后来知道他不简单,但也没想到他翻脸不认人后,竟会是这么个模样。
先前乐央曾经告诫过她,她也的确远离了春和,可到底没彻底摆脱,甚至适得其反。而直到如今切身体会,她才算是明白为何乐央一个长公主,提起春和之时话音之中也带了些忌惮。
这个人,真的太可怕了。
沈琼半晌被他吓得半晌没能说上话来,等到理清思绪之后,方才又开口道:“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将我带回锦城,然后呢?”
她这边一失踪,云姑发觉之后,必定会去想乐央长公主求助,届时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寻找她的踪迹。沈琼心中明白,眼下要做的就是弄清楚春和的打算,尽量稳住他。
可春和却直接道破了她的心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指望乐央救你吗?还是秦王殿下?”
从他口中听到乐央,沈琼并不算惊讶,可提及裴明彻就是出乎意料了,她不由得问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春和笑了声,“我若是不知道他与你的关系,当初又是谁将你被乐央长公主扣下的消息递到秦|王府去的呢?”
当初,沈琼曾经拿这件事情试探过春和,但最后仍没定论。倒不是没起疑过,可春和又怎么会知道她与裴明彻的关系?
她并不是那种爱刨根问底的人,这件事不了了之,如今算是尝到苦处了。
沈琼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冷静下来问道:“此事你从何得知?”
“我亲眼所见。”春和轻描淡写道。
沈琼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
她回京之后与裴明彻的往来一只手就能数得清,春和这话压根说不通。
像是看出她的心思一样,春和又道:“不是在京城,是在锦城。”
沈琼愣住了。
“我先前同你说,当年离开锦城之后四海为家,再也没回去过,其实不然。”春和摩挲着她的指尖,低声道,“其实我悄悄地回去过,只是你那时候已经嫁做人妇……我想了许久,既然你我没有缘分,那就还是算了吧。”
少时被沈琼救下后,春和便想方设法地打听了她的身份,牢牢地记在了心中。后来辗转多年,他一点点剔除了自己身上的软弱,变得不择手段,愈发冷血起来。
他厌恶这世上许多人,也憎恨当年将自己卖入戏班的爹娘,仅剩的一点温情都留给了少时救了自己的沈琼。
当年他手中攥了足够的银钱之后,自觉有了底气,再站在沈琼面前时不至于自惭形秽,便回了阔别多年的故土。只是他终归是来晚了一步,沈琼已经嫁给了裴明彻,夫妇恩爱得很。
春和亲眼见着之后,也曾反复犹豫过,但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锦城,并没有打扰沈琼。
可四年后,他却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遇着了双目失明的沈琼,没过几日,又在长公主的生辰宴上见着了贵为皇子之尊的裴明彻。
这其中的震惊自是不必言说。
而震惊之后,他也渐渐拼凑出了这些年来的原委,知晓了沈琼与裴明彻的纠葛。
“当年,我以为你同他在一起是要白头偕老的,所以便没打扰。可他负了你。”春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兜兜转转,你我竟然能在京城重逢,这岂非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遇着了,我就不会再放手。”
“你……”沈琼已经说不出话来。
春和实在是个很会做戏的人,沈琼同他相处这么久,只隐约知道他对自己有好感,压根没觉察到背后竟然这么些年的纠葛。
“其实我原也没想过要走到这一步,可阴差阳错,谁能想到你竟然与乐央长公主到了一处。”春和冷笑道,“我知道你是听了她的话,所以才会对我百般疏远,避之不及。”顿了顿后,春和凑近了些,问道,“她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沈琼虽什么都看不见,但两人离得很近,呼吸可闻。她颤了下,向着相反的方向偏过头去,并不肯回答这个问题。
“乐央比我想得要聪明些,没多久就反应过来是中了我的圈套,只是苦于被皇上申饬没多久,不敢轻举妄动。”春和其实早就料到,自顾自地说道,“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给她设陷阱吗?我是为了你啊。”